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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錄

第四十八章 策反

天定錄 溫毅陽 2926 2020-04-15 20:09:38

  韓誠雖說一直干的是緝賊拿盜的差事,但畢竟是世家子弟出身的文吏,最擅長的是嘴皮子和筆桿子。若單論膽量,別說和劊子吳那種膽子上長毛的家伙比了,就連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李小寶都能碾壓他。

  剛才劊子吳懸刃梟首之時,他只看了一眼便驚得魂飛魄散,哆哆嗦嗦跑回屋子里,小便失禁了都不知道,直到劊子吳偉岸的身軀站在自己面前,心里才算踏實一些:

  “劊子吳,今晚是不是兇多吉少了?”

  “什么兇多吉少?”

  吳益隨手抹了一把劊刀上的血跡,瞪起眼睛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他的話音剛落,忽聽墻外人聲鼎沸,戰(zhàn)馬嘶鳴,鐵蹄踏踏之聲如排山倒海一般襲來,毋庸置疑,這是有大隊人馬朝日更宅趕來了。

  “救兵來了!熊大熊二搬救兵來了!”

  李小寶扒住門房后墻的柵格木窗,飛快地往外瞅了一眼,顫抖的聲音里透著難以掩飾的驚喜一一自打舉刀砍向仇人之后,他就已經(jīng)將自身生死置之度外,本以為今晚必死無疑了,沒想到竟然絕處逢生,也算是蒼天有眼。

  熊大熊二?

  吳益稍感意外,難怪剛才場面如此火爆,一向喜歡湊熱鬧的兩兄弟,卻一直沒有拋頭露面,原來是去搬救兵了。

  此刻熊氏兄弟各騎乘一匹快馬,已經(jīng)率先沖至日更宅前面,與他們并駕齊驅(qū)的是右翼第三管將張世安,后面緊跟著駐扎在羅城里的驍騎營五百悍卒。

  黃炳成的百人牙兵隊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又被數(shù)倍于己的驍騎營團團圍困在方寸之地,除了乖乖棄械納降,別無它路,是以張世安沒費吹灰之力便解了吳益等人之圍……

  “老張,幸虧你來的及時啊,不然兄弟這回真就懸了!”

  風波平息之后,吳益熱情的把張世安請到自己獨居的寢屋里,準備正式向他致謝。

  張世安與已經(jīng)掛了的黃炳成一樣,今晚也是頭戴兜鍪,外裹鐵甲,腰里懸著三尺利劍,上上下下披掛得十分齊整,與以往不同的是,他那張刀疤大臉黑得像鍋貼,要多難堪有多難堪。

  他一直瞪著李小寶手里仍在滴血的碩大頭顱,默不作聲的看了好一陣子,突然大喝一聲道:“來人啊,把熊大郎和熊二郎給我押進來!”

  出言一出,吳益暗自吃了一驚,不會是要翻臉吧?

  門外有人高聲應了個喏,熊大和熊二即刻就被推了進來,油浸麻繩將這倆兄弟捆得像個大粽子,顯然他們早就已經(jīng)被張世安的親兵給控制住了。

  熊大走進來的時候,哭喪著臉沖吳益喊道:“軍頭,您可得替俺們做主啊!”

  身后的熊二猛的用膝蓋頂了他一下,斥道:“你廢什么話!自家軍頭不替自家人做主,難道替外人做主?”

  吳益沒有理會他們,而是轉(zhuǎn)頭問張世安道:“老張,這哥倆究竟犯了什么錯,值得你大動肝火?”

  “什么錯?”

  張世安大臉上的刀疤快速抽搐了一下,粗聲粗氣道:“哼,謊報軍情的死罪!”

  不是去搬救兵嗎,謊報哪門子軍情了?

  吳益狐疑的望向熊二,這小子看似一副憨厚老實的樣子,實則一肚子花花腸子,不用問,一定是用什么詭計把張世安騙過來的。

  一問熊大才知道,原來他們根本不是打著解救吳軍頭的旗號去搬救兵,而是謊稱日更宅被上百名造反的賊兵圍困,向夫人有生命危險云云。

  張世安一聽就急眼了,二話不說,立馬率領距離最近的驍騎營奔襲而來,到了現(xiàn)場一看,所謂的造反賊兵,原來是少保府的百人牙兵隊,當時就氣不打一處來,等到瞅見黃炳成那顆人頭的時候,基本上可以直接暈倒裝死了。

  要知道,黃炳成可是劉光季的友婿連襟,殺了他等于是公開和劉家人翻臉,劊子吳這次總算如愿以償把大天捅破了,本來跟自己沒多大關系,結(jié)果卻糊里糊涂的被熊氏兄弟拖下了水……

  吳益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說歹說才說服張世安先放了熊氏兄弟,等到眾人都退出去之后,這才和他推心置腹道:“老張,事到如今,兄弟我就不瞞你了,太平州設伏之事,岳侯已然知道了,我看你還是早做打算吧!”

  張世安瞪著一對牛眼,冷冷的看著他,忽然一字一頓的問道:“告密之人就是你吧?”

  “沒錯,是我告密?!?p>  明人不做暗事,吳益沒打算矢口否認。

  張世安冷笑一聲道:“果然不出所料!”

  昨晚一個負責城門守衛(wèi)的心腹親信秘密向他稟告,說是劊子吳天黑之前單騎出了城,當時他就預感到可能去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一直在日更宅等了半宿都沒見回來,第二天遣人來問仍是人影皆無,如果不是劉光季緊急召集軍中將佐議事,他接到劊子吳已經(jīng)回來的消息,早就跑過來了。

  “劊子吳,你雖說是本營隊將,但我張世安一直拿你當自家手足兄弟看待,你擅自向岳侯告密,可想過置我于何地嗎?”他依然緊繃著刀疤臉,語氣也沒以前那么友善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

  吳益笑道:“老張,劉少保已經(jīng)自身難保了,你沒必要在他這棵樹上吊死吧,等這件事情過去了,我保你……”

  張世安沒等他說完便冷笑一聲打斷道:“保我?你還是先保住你自己吧!”

  他陡然起身,在屋子里來回疾走了好一陣子,突然大嘴湊到吳益耳邊壓低聲音道:“就在一個時辰前,劉光季緊急召集了諸軍將佐,你知道他要干什么嗎?”

  “干什么?”

  吳益瞅他表情甚是怪異,有點機械的重復道。

  張世安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翻著大眼皮反問道:“你不是已經(jīng)向岳侯通風報信了嗎?”

  “是啊,怎么了?”

  “那他為什么還要在臨江水寨的渡河驛館下榻?”

  “你說什么?”

  吳益沒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張世安詳細解釋了一翻才弄清楚,原來隨行護衛(wèi)岳侯的五百背嵬軍士卒,不光沒有調(diào)轉(zhuǎn)船頭返回去,反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干脆在部落軍的眼皮子底下安營扎寨,這也太不把劉家軍當回事了吧!

  劉光季得到這個消息之后,只能按照事先擬訂好的第二套方案執(zhí)行,立即召集部落軍將佐,布署陸地襲殺事宜,如果不是突發(fā)眼前這檔子事,張世安的右翼第三將已經(jīng)在趕往臨江水寨的路上了。

  “老張,關鍵時候你可不能站錯隊啊!”

  吳益及時提醒道:“朝廷早就有心褫奪劉光世的兵權了,如今只要岳侯跑到御前告上一狀,朝廷必定治他的罪,你何必跟著劉光季和靳寒他們蹚這趟渾水呢?”

  張世安一直低著頭默不作聲,其實憑心而論,他壓根兒就不想與圣眷正隆的岳侯為敵,只不過端的是老劉家的飯碗,沒得選而已,如今貿(mào)然被牽涉到黃炳成被殺這檔子事里,就算跳到黃河估計都洗不清了。

  嗯,劊子吳說的有一定道理,這個時候還真得弄清楚何去何從,他想到這里,忽然抬起頭道:“靳寒可能已經(jīng)率領本部人馬奔赴臨江水寨了,你覺得岳侯的幾百背嵬親兵能抵擋住五倍之敵嗎?”

  岳家軍的背嵬親卒戰(zhàn)斗力強悍,這是不爭的事實,若說能以一敵五,恐怕就太夸張了吧!

  事實上別說張世安不相信,就連吳益都有點懷疑,但是考慮到岳侯是何等樣人,他既然敢以區(qū)區(qū)一營兵力直搗人家的老巢,自然有十足的把握,想到這里,笑道:“老張,什么以一敵五?你的右翼第三將在后邊來個臨陣倒戈,岳侯不就可以穩(wěn)操勝券了嗎?”

  豈料張世安聽了這話,立馬頭搖的像撥浪鼓似的:“不不不!劉少保待我兄弟不薄,我張世安斷然干不出來那種事情!不光不能臨陣倒戈,劉機幕命我出兵的軍令,也是勢在必行!”

  他說的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屋子里的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起來,安靜得只能聽到兩人呼呼的喘氣聲。

  吳益冷眼瞅了良久,算是看清楚了,張世安雖是強盜軍賊出身,但骨子里并不壞,小事可以稀里糊涂隨波逐流,然而真遇到大事,卻能固守住做人的底線,這就十分難得了……

  吳益暗自感慨了好一陣子,最終長長舒出一口氣,上前拍著他的肩膀笑道:“老張啊,看來你是個老好人,誰都不想得罪,那好吧,我就贈予你一個兩全其美的錦囊妙計!”

  “什么錦囊妙計?”張世安頓時來了精神,急道:“劊子吳,都什么時候了還賣關子,快說快說!”

  吳益背著手在屋子里轉(zhuǎn)了兩圈,忽然用手一指北面的內(nèi)宅,笑道:“向夫人就在里面住著,今晚外面肯定兵兇戰(zhàn)危,誰能保證她老人家安然無恙?”

  張世安愣了愣,向夫人在州城,而岳侯在臨江水寨,中間隔了十來里路,就算部落軍不能襲殺岳侯,也不致于把戰(zhàn)火燒到日更宅吧!

  他低頭尋思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原來劊子吳是想讓他打著保護向老夫人的旗號,公然違背劉光季的軍令,拒絕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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