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清明茶會,只在云州才如此盛行。
云州不似別處,清明之時只沉湎于祭奠去世親人的傷懷中,云州人反而能夠看得開些,最會借景生意,抒懷人生。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云州在這日里大街小巷的商家酒館都會在店門前搭一個雨棚,擺上桌椅和熱茶,雨棚與茶都是官府供應,俱是免費,但求個百姓同慶。
若是上街,一眼望去都是雨棚挨著雨棚,便也不懼清明的淅瀝小雨,只帶著此身上街,看上哪家的地段便坐上去,同身邊之人聊聊天下時勢、詩詞歌賦,最是閑情逸致、文人風雅。
今年的清明依舊從晨起便天色沉沉,但配上路邊、屋檐下冒青的的草木和微涼溫柔的春風,卻覺得清涼滿懷,很是舒暢。
待云左四人走上街頭時,淅淅瀝瀝的雨已經(jīng)下了起來,眾人也不帶傘,穿行在鱗次櫛比的雨棚下,一時間卻會生出一種十分安全和溫暖的錯覺。
云左等人還沒什么,葉不平卻是興奮得蹦蹦跳跳,一會兒去這家坐著聽聽,一會兒又去那家聽聽,玩的不亦樂乎。
她邊蹦跶邊碎碎念:“在我的家鄉(xiāng)還從沒有這樣的習俗呢,哎北海蛟龍是真的嗎?……哇,真有三只腳的烏鴉???……這詞做的好!……”
“咦?”葉不平突然停了下來,盯著一家胭脂鋪前雨棚上貼著的一則公示,看的津津有味。
云左上前幾步看清上面字跡:早春三月、細雨紛紛,如此清雋風光怎可無詩文相配!今舉辦清明賽詩會,寫清明風物。
百轉(zhuǎn)千腸也好,迤邐風光也罷,一個雨棚下出一篇,經(jīng)由云深學院前輩甄選三篇,再由州牧大人親擇最優(yōu),勝者將被授予靈物紅蓮。
“往年倒是不見這賽詩會,”云左輕聲道:“今年倒是趕了巧。”
“云姐姐,”此時云左已經(jīng)換回女裝,葉不平也不再隱藏,略帶疑惑道:“紅蓮是什么,紅色的蓮花嗎?”
云左搖搖頭:“州牧親自送出的東西,自然不會是尋常蓮花那般簡單,這世間名為紅蓮,又可稱靈物的東西,以我所知只有一個?!?p> “是什么?”
葉不平連忙問,連一旁的離煌和灰老都把目光投向她,看來似乎對這個紅蓮也有些好奇。
云左想了一會兒,還是搖搖頭道:“算了,若是,咱們拿不到憑添煩惱,若不是,就讓你們白白高興一場。我還是不說了?!?p> 這個關(guān)子賣得不可謂不惹人心癢,尤其是葉不平,當即決定必要拿下這個賽詩會,好好看看這個紅蓮長著什么樣子。
“小姐,您向來不喜詩文曲賦,學院里的成績在這方面從未及格過。”灰老毫不留情地潑了一盆冷水。
不過葉不平粲然一笑,眸中透出幾許狡黠:“這不是還有云姐姐在嗎?云姐姐知道那么多東西,肯定會幫我的,對不對?”
哪知云左苦笑搖頭道:“我可沒說我會作詩,不過是多讀了幾本閑書,對這詩詞,背的多些,要自己寫卻是還不到火候?!?p> 葉不平的臉頓時垮了下來,聲音提上去了些許:“唉,怎么就沒有會作詩的人呢?”
“作詩?有啊?!?p> 一道宏亮聲音傳來,一行人循聲望去,卻是個熟人:那人在一眾白灰衣衫的文人中,一身紅衣顯得十分顯眼。
他分開人群來到云左等人面前,即使他臉上仍然帶著蒼白和虛弱,卻絲毫不掩他目光中的傲氣與意氣風發(fā)。
正是在端木府中受重傷的魏觀水。
葉不平見到熟人自然高興,更高興的卻是他的話。
“你說有人可作詩,誰啊?”
魏觀水腦袋往后偏了偏,露出了他身后一身藍衫之人:葉如青。
葉不平見到他也是反應過來:“對哦,聽說他可是稷下學宮的人,肯定有才!”
但被兩人用火熱目光盯著的葉如青卻直直看著云左,表情十分怪異。
魏觀水皺皺眉,葉如青平日也不是個急色之人,雖然那位姑娘確是生得傾城之姿,但也不至于大街上就當眾失態(tài)吧。
他見葉如青還盯著人家姑娘看,也顧不得別的了,一伸手就想狠狠給他來一下,誰知葉如青關(guān)鍵時刻反應了過來,一閃飄出一尺遠,同時還不忘甩個白眼給他。
“你看這位姑娘難道不眼熟嗎?”
葉不平反應過來怕是被認出來了,于是有些擔心地看向云左。
云左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淡淡道:“也無妨,本就是個進入端木府的身份罷了?!?p> “??!”
魏觀水一聲驚呼,聽完葉如青的話確實覺得面前這個人眼熟得很,像極了之前和葉不平一起的男子,此刻又聽她說起端木府,頓時明白了過來。
葉如青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
眾人又一起走了一段,才得知魏觀水重傷后幸得葉不平的藥才及時穩(wěn)住了傷情,身體未好又不便奔波勞頓,因此就留在了鳳枝城中養(yǎng)傷。
其他人,除了唐十七不知為何還來客棧中探過他一回,木影清和衛(wèi)羽卻應該是早就離開鳳枝城了。
至于葉如青為什么還要專門留下來照顧魏觀水,從他那一臉不耐煩的表情來看肯定不是他自愿的。卻是他父親得知此事,親自修書一封下了死命令:要是觀水侄兒有什么閃失,他也就不用回葉家了。
“如此說來,兩家關(guān)系倒是極好?!痹谱蠛蔚嚷敾?,自然瞬間就明白了兩家關(guān)系。
葉如青不說話,應是默認了。
走著走著,云左突然停住,指著面前茶樓道:“既然葉公子愿意幫忙,那便選此處雨棚吧。走了這半日,也有些累了?!?p> 自然沒人說不,一行六人卻沒有坐在雨棚下,而是進了茶樓,尋了個窗口的位置,一桌四人,云左和離煌則坐到了靠窗的另一桌。
許是知道今日有許多客人都沖著那賽詩會去的,這老板倒也十分貼心地每一桌都備了筆墨紙硯。此刻,葉如青提筆構(gòu)思,葉不平和魏觀水則趴在他旁邊看著。
看著他們興致勃勃的樣子,云左清麗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她略略偏頭,見離煌正看著窗外,俊美得鋒利的側(cè)臉上,如墨如淵的眼睛卻罕見地看無可定,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想什么?”云左大感疑惑。
云左轉(zhuǎn)過頭,目光掠過云左看了一眼正提筆作詩的葉如青,又緩緩地滑回云左臉上。
然后用著一貫清冷的聲音道:“我也很想知道什么是靈物紅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