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倉庫的谷辰對著前庭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在倉庫里對籠車怪修修補補,不知不覺竟花了兩個時辰,此刻已是接近正午時分。小半天的體力活計做下來,谷辰除了覺得有點口渴外,倒啥特別累的感覺。這倒讓谷辰頗為驚喜,看來繼被鳳凰靈水救命后,因元氣大損而虛弱的體力也慢慢恢復(fù)了過來。
連蹦帶跳地做了幾套活動后,谷辰邁步朝前庭花壇走去。
靠近花壇時谷辰聽到陣陣“咚鏘”“咚咚鏘”的清脆敲擊聲,嘴角不禁彎出微微弧線。
“那家伙,玩得蠻歡的嘛?”
自打壺怪覺醒水箭技能以來,原本世代霸占花壇的麻雀族群便已好運到頭。一飛起來便被躲落下去的遭遇,讓它們堅持兩天不到便不得不舉族南遷。奪回花壇的壺怪,遂得意洋洋地將其劃為自己地盤。
谷辰看壺怪整天在花壇逛悠,閑得沒事便拿水箭射那些花花草草,忍不住下干脆幫它做了些改造——谷辰先在花壇里插上多根木桿,后又在木桿間拉起橫七豎八的若干繩索。每根水平拉直的繩索下再掛上許多大大小小的竹筒鐵片,這些風(fēng)一吹便叮當(dāng)作響的吊墜物,成為壺怪練習(xí)水箭的最好標(biāo)靶,也讓花壇徹底淪為了壺怪的游樂園。
當(dāng)谷辰踩著滿鞋泥濘踏進花壇時,壺怪正在花壇中央靜立。只見其頭頂飄浮著一足球大小的水球,渾圓水球映出前后左右的繩索,以及繩索上的眾多吊墜。
這時候左前方一枚竹筒被風(fēng)吹動。在微微搖晃的瞬間,一支水箭嗖地聲射來。水箭準(zhǔn)確命中竹筒,并擊出嗒的脆聲。
受水箭擾動,繩索上的連串吊墜都搖晃了起來。只見那渾圓水球上泛起漣漪般的波紋,隨即一連串水箭如機關(guān)槍般挨個兒點過去,竟然一個不漏地打中搖晃吊墜,激出一連串有節(jié)奏的嗒嗒聲響。
“哦嚯?力道控制變得相當(dāng)不錯了?”
谷辰看得暗暗驚訝。
水箭雖然威力駭人,但最開始時壺怪卻總是控制不好力道。谷辰掛上去的竹筒每每不到半刻鐘便被全部射碎掉,然后又屁顛屁顛地跑過來鬧著要玩水箭射竹筒,不給修還要撒潑打滾。
有天谷辰連修了十幾輪竹筒,終于忍不住發(fā)火禁止壺怪再用大力亂射水箭,威脅射壞后不給修,這才讓壺怪有所收斂。谷辰再配合著把一半竹筒換成耐用的鐵片,到現(xiàn)在壺怪總算能掌握好水箭力道,在不破壞竹筒的情況下盡情玩耍了——
沒錯,就是玩耍。
不同粗細的竹筒用水箭擊打能發(fā)出高低不同的脆響,再間雜著鐵片的尖聲,只見壺怪操著水箭有節(jié)拍地連續(xù)不斷地射過去,周圍吊墜在搖晃中發(fā)出時強時弱、時高時低的連續(xù)聲響,倒像極某種前衛(wèi)潮流的打擊樂器。
那聽起來越來越像那么回事的節(jié)奏感,也從另一側(cè)面說明壺怪施展水彈的技能也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機關(guān)槍般的射速,狙擊手般的精確,再加上貫穿石壁的威力,谷辰稍稍在腦海里想象了下野外遭遇這類荒怪的情景——
如果說遇上泥澤主的馱隊還有機會逃跑的話,那在全無防備時遭遇壺怪的水彈連射,那就算再精銳的馱隊恐怕也難逃割草的宿。谷辰打了個情不自禁的冷顫,看向那邊咻咻咻射得開心的壺怪。
明明是慫貨,居然搞出如此嚇人的技能!
還是說,明明搞出如此嚇人的技能,居然還是慫貨?
雖然不知該從哪方向來吐嘈,但不管怎么樣,此刻看著壺怪在花壇里玩得如此不亦樂乎的情景,谷辰也根本無法把它和兇殘、暴虐等負(fù)面詞匯聯(lián)系起來。
物怪原本就有著近乎純真無邪的孩童性格,只要今后注意隨時教育,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問題,這時候的谷辰是這樣想著。
“……還真是樂在其中啊,那家伙。”
在谷辰注目下,那邊壺怪的水箭演奏持繼了數(shù)分鐘之久,隨即則因耗盡蘊力而停下來休息。停下休息壺怪揮擺著藤索,假意擦去額前并不存在的汗水,卻意外瞥到花壇邊上的谷辰。
壺怪當(dāng)場歡叫一聲,翻滾著朝谷辰奔過來。
“咦?等等,別靠來笨蛋!你那一身都是稀泥巴,臟死了!”
散落的水箭讓花壇到處變得泥濘不堪,一路翻滾的壺怪還沒靠近便濺起滿天泥漿。谷辰急忙伸出手作勢阻擋,而那邊壺怪則是已跳起來想蹦進其懷中。
眼見著被撞進泥地的展開已不可避免,但就在這時候,前庭側(cè)門處突然響起敲門聲。
……………………
咚咚咚。
有節(jié)律的敲門聲顯示出來訪者的教養(yǎng),而蹦起來的壺怪則是瞬間僵硬,落地時已變成不會動彈的藥罐滾倒在泥巴里。
看著壺怪裝死裝得如此渾然天成,谷辰也有些哭笑不得。這貨慫包天性已滲到骨子里,就算水箭技能再強悍,果然還是沒法單獨帶出去當(dāng)保鏢的。
“算了,就在那兒呆著別亂動?!?p> 谷辰嘆了口氣,用腳尖把壺怪挪進雜草叢中,隨即轉(zhuǎn)向側(cè)門處。
商館四周有圈低矮石墻圍著,透過石墻谷辰隱約能看到外面停著輛藍篷頂?shù)幕\車。記得藍篷頂是商離官府才能用的顏色,谷辰邊挪開門叉邊好奇到底會是誰來拜訪?
他在黎陽城的人際關(guān)系可謂相當(dāng)有限,其中知道他住舊商館的更是只有那么幾個。打開側(cè)門,果不其然出現(xiàn)的正是候選之一。
“鄔司書?你怎么來了?”
“谷公子,冒昧拜訪實在抱歉?!?p> 容姿端莊的女司書,以洗煉禮儀朝谷辰微微低頭致歉。那輛由兩頭足獸牽引的公務(wù)籠車停在她身后,另外還有一名貌似車夫兼仆從的老者提著竹籃在車旁等候。
“在坊造司聽到些奇怪傳聞,為向公子確認(rèn)而冒昧前來,若有失禮還請公子多多包涵。”女司書盡管言辭懇切,然而瞪向谷辰的目光卻相當(dāng)銳利。“請問,公子建立坊組的事情,是真的嗎?”
“呃……”被瞪視的谷辰瞬間心虛。
建立坊組是女司書的建議,鄔真也曾明確告訴他坊組成立時一定要來坊造司登記,更新資料。雖然谷辰?jīng)]忘記女司書的囑咐,但這兩天又是煉藥又是修車,還要抽空幫壺怪做玩具,忙得是不亦樂乎,前往坊造司登記便被放到“有空再做也沒關(guān)系”的位置。
谷辰悄悄看著女司書難得凝重的神情,猜想她該不會為這件事生氣吧?這番猜測有半數(shù)命中事實。女司書確實生氣著,但卻不是為了坊組登記的事情。
“看來成立坊組是真的呢?!编w真觀察某人神情而得出結(jié)論,語氣愈發(fā)嚴(yán)肅?!斑@么說來,明明身為坊師卻跑去外域踏荒,甚至還跟泥澤主打了一架,就連拓荒者都對您的武勇贊不絕口——像這樣的荒唐事情,也不是夸大其辭啰?”
被女司書瞪視的谷辰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隨即下意識想起小時候在游戲廳瘋玩到半夜、回家時赫然發(fā)現(xiàn)客廳放著皮帶和搓衣板的光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