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淺淺跟鐘一鳴打了輛出租車,送婦人和小女孩回家。一路上婦人一直塞錢感謝池淺淺,但池淺淺沒有要。婦人粗糙的手上捏著一張皺巴巴的十元紙幣,殊不知從這里打車到城鄉(xiāng)結合部至少要一倍的車費。她們聽說學生們喜歡吃水果,今天第一次來這里,早上七點就到了,可惜擺了一天也沒幾個人來買。
可她們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們攤位的不遠處,一直開著一家進口水果店,里面不僅有空運過來的草莓,還有其他許多她們從未見過的熱帶水果。學校為保證學生的營養(yǎng)均衡,甚至同意那家水果店在校園內部的小賣部旁開了分店。
池淺淺打量著他們,想著他們天還沒亮就得輾轉幾趟公交過來,忽然有一種心酸的感覺。
誰知,她們?yōu)榱耸」坏腻X,竟然一路從郊區(qū)走過來,這么遠的路,不知道要走多久。
池淺淺摸著小女孩的頭,聽她母親說孩子她爸前年進了城,在建筑工地打工供大兒子讀高中,自己就和小女兒搬到城鄉(xiāng)結合部,可惜已經沒錢讓小女兒讀書了。
聽到這里,池淺淺內心一片復雜。
她想到了池書文,要換做是他,肯定又要默默做好人了。但今天的她,會為自己有這樣一個父親感到自豪。
果然,理解父母,往往只是一瞬間的事。
送走婦人,兩個人匆匆趕到興隆飯店,已經餓得不行。每個星期的這個時候,興隆飯店的生意確實格外“興隆”。許多學生模樣的人脫了校服,擁擠在喧鬧的飯店里,開著“大馬哈魚”的玩笑。用他們的話說,勞苦大眾要團結起來,驅逐“馬志華帝國主義”出中國。
角落里一個四人桌,卻只坐著兩個人,點了一個菜卻沒動幾個筷子。
“嘿,老秦!”
鐘一鳴像發(fā)現了新大陸一般,竄到秦立后面,“你怎么也在這啊?”
秦立一臉驚愕地站起來,連忙拉鐘一鳴和池淺淺入座,嘴里還在喃喃應用著他新想到的成語——擇日不如撞日。
譚川明顯是驚住了,他迅速把桌上那瓶的還未起的啤酒藏到椅子下面,一臉尷尬地看著池淺淺她們。
于是,在天衣無縫的配合下,兩個人的晚餐擴張為四個人。秦立終于同意譚川再點幾個菜,卻被譚川罵成重色輕友。
“好巧啊。”待池淺淺坐定,譚川輕慨道。
“嗯,好巧?!?p> 餐廳里閃爍著昏黃的燈光,充斥著推杯換盞的嘈雜,窗外熙熙攘攘的下班族和學生也走得很快,他們要在趕在夕陽西沉前,結束這一周的奔波與風塵,迎接期待已久的周末。
池淺淺望著窗外,無端地想,不知道高中三年會不會也像這樣,由煎熬到憧憬,再由憧憬到煎熬,一周周循環(huán)往復,像云一樣來,又像風一樣去,看起來度日如年,實際上很快就從指縫間溜走。
角落里這一桌很安靜。相當默契的是,等到菜上齊,眾人才開始動筷。
“我給你們說,這家的糖醋排骨是老板娘的拿手菜,甜而不膩,可好吃了。來,淺淺嘗一塊?!辩娨圾Q趕緊救場,正準備給池淺淺夾,卻被她打住了。
“還是我自己來吧?!背販\淺用筷子扳著排骨,卻發(fā)現糖醋醬已經凝固,怎么也夾不起來。
一雙筷子突然伸了進來,用力抵住排骨下面的糖醋醬,將排骨從盤底分離。
池淺淺凝眸,對面的譚川正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她順勢把排骨夾了起來。
“這蓮藕羹也很好喝,而且健康養(yǎng)顏,淺淺多喝點?!辈淮販\淺回答,鐘一鳴順手把她的碗端起來,準備給她舀一碗。
不過,這次她卻被譚川打住。
譚川替她放下湯勺,招呼著老板娘再來一份蓮藕羹,“這湯都這么涼了,重點一份吧?!?p> 鐘一鳴有點不高興,嚷嚷道:“涼了就不能喝嗎?我們的譚大公子都是這么奢侈的嗎?”
秦立悄悄踩了鐘一鳴一腳,疼得她想打人。
只有池淺淺安靜坐在座位上,呆呆地注視著對面那個一年未見的男孩,有時任性,有時心思又那么細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