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魔劍

　　姜人之沒有再勸我，只是說要準(zhǔn)備藥材，三日之后才可以開始藥浴。

　　他走出去的時候，我看見他雙肩微顫，似在極力壓抑自己，我知道他背著我又落淚了。

　　我到底是為難他了。

　　看著至親至敬之人受此非人之痛，每一次還都是自己親手準(zhǔn)備，其中的痛苦掙扎，難以言喻……

　　不對！有件事情不對。

　　這段時間，因?yàn)槭?，所遇見的事情都沒有頭緒，我的心里也充滿了疑問，只是不想胡亂猜測疑神疑鬼才把這些疑惑按捺了下去。

　　我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緒，對阿九正色道：“阿九，坐到那邊去，我有事問你?！?p>　　阿九先拿了靠枕放在我的背后，讓我能在床邊坐好，接著自己才坐到床邊的凳子上：“小白，你怎么突然這么嚴(yán)肅……可是我有什么事情做錯了？”

　　“在我之前，九黎的上一任主人是不是我的母親月皎然？”

　　阿九突然低下頭不看我：“什么上一任主人？”

　　“如若不是，你告訴我，為什么我當(dāng)初能拔出九黎？為什么阿云曾經(jīng)被封印在九黎里面？”

　　“小白你知道的……我是在極惡之地才化成人形，之前的事情都不大清楚……”

　　“你能因?yàn)榘⒃圃?jīng)被封印在九黎里而覺得他親近。那九黎也會因?yàn)槲沂巧弦蝗沃魅说呐畠憾械接H近吧？”我看著阿九，“抬頭，看著我?！?p>　　阿九抬頭看我，雙目已滿是瑩瑩淚光。

　　今天已經(jīng)一連弄哭兩個人了，唉。

　　“其實(shí)這件事情，我也不是非要問你?！逼綍r若是見到阿九哭，我就什么都不問了，可這事事關(guān)重大，我只得逼著自己面冷心狠，“雖然母親已故去多年，可是魔界的老人還是有些，要想知道并不難……”

　　“是！”阿九終于哭著說出來，“月宮主是九黎劍的上任主人?！?p>　　果然與我想的一樣。

　　“你看，說出來不就好了，還得讓我逼著你……”

　　阿九突然跪下，一瞬間像是換了一個人，眼淚還掛在臉上，神情卻是從未有過的嚴(yán)肅。

　　“你這是做什么！我不過是讓你說出實(shí)情……”我下意識就想下床扶起阿九，卻忘了自己現(xiàn)在動彈不得，最后眼睜睜地看著阿九在床前給我磕了三下頭，傻丫頭用力猛，額頭都磕出了血來，“你這是故意氣我？你不知道九黎劍是我的，連帶著你也是我的。沒我的允許，你還敢把自己弄破相……還不趕緊起來去找阿姜看看！”

　　阿九伏在地上沒起來。

　　見她這樣，我也是真的有點(diǎn)來氣了：“現(xiàn)在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

　　“阿九不敢?！卑⒕胚€是伏在地上，“只是今天主人知道了真相，主人與阿九之間的主仆情誼怕是……不復(fù)存在了。”

　　“云少爺與您說過，九黎劍是上古神兵，拿到它的人可飛升成仙也可一統(tǒng)群魔，所以九黎出世以來便令仙魔爭奪不休?！?p>　　“但九黎除了是神兵，還有另一個稱號是，魔劍——因?yàn)樗苄M惑人心。九黎出世千載有余，主人不過十三位。這十三位包括您在內(nèi)，全都是仙魔大能者?？伤麄儫o一例外，都被魔劍蠱惑了心智，仙者成魔，魔者成禍?！?p>　　“那我母親……”我心里震驚，我從來沒想過居然會是這樣。

　　“是?！卑⒕沤K于愿意起身，只是還低著頭，“不止您的母親，還有您的外祖父，他們都因?yàn)榈玫骄爬鑴Χ允Я诵闹亲呱狭瞬粴w路?！?p>　　阿九緩緩抬頭，一臉的淚水混著鮮血，只有一雙眼睛神采非凡：“月宮主是唯一一個令我敬佩的主人。她雖然也被九黎蠱惑了心智，可在墮為邪魔的最后關(guān)頭，她找到了封印九黎的法子，并且真的封印了九黎?！?p>　　“而那些清高自重的仙人，明明好好修行，飛升便指日可待，卻寧可為了九黎墮入魔道甚至不惜淪為邪魔，他們心里的貪念讓他們抵擋不了九黎的誘惑，更遑論封印九黎?！?p>　　阿九又對我行了一禮：“雖不是阿九本意，但阿九與九黎一體共生，九黎害了主人兩位至親性命，阿九同樣也罪無可恕，待云少爺把瞑淵一事了結(jié)，阿九愿回九黎劍中，永生永世不再出來。”

　　我雖然為母親和外祖父的事情傷心，但我也知道這事怪不得阿九。九黎說到底不過是一件兵器，一切都還是自己做的選擇，那既然自己做出了選擇也怪不得什么。

　　“這樣簡單關(guān)關(guān)禁閉就想逃過懲罰？”我冷著臉，“你可是忘了我剛剛說過什么？”

　　“九黎是我的劍，連帶著你也是我的人。沒我的允許，誰準(zhǔn)你關(guān)禁閉了？誰準(zhǔn)你破相了？現(xiàn)在立刻馬上去找姜人之看看額頭的傷，免得到時候破相了，劍也花了。”

　　阿九一瞬間又驚又喜：“主人……”

　　“還是叫我小白吧，這主人聽著別扭死了。”我瞪了她一眼，“還不快去！待會我的劍花了，你就死定了。”

　　阿九飛速地站起來，一路小跑到了門口，到門口還回頭對我傻笑道：“這點(diǎn)小傷不會影響的！”

　　哎，這傻丫頭。

　　待阿九出去之后，我的神色凝重起來。

　　雖然意外得知了九黎與我家的淵源，但我詢問阿九關(guān)于九黎的前任主人，本意只是為了確定一件事情：

　　九黎的前任主人是我的母親。

　　剛剛姜人之不忍見我受苦的樣子讓我突然想起來之前被我忽略掉的一件事情。

　　我記得阿九給我講過我的“生平事跡”，有那么一段是“我去瞑淵拔出封印的九黎劍，放出了魔王之子?！?p>　　之前我的注意力都在前半段，我忽略掉的事情就是，魔王之子云別塵和魔劍九黎是一起封印在瞑淵的。

　　封印九黎劍的是母親，那封印云別塵的人，也只能是母親。

　　可是為什么呢？

　　瞑淵是什么樣的地方，萬千亡者怨念匯集之處，不見生機(jī)唯有死氣，絕非善地。哪一個母親會把自己的孩子和一把破劍封印在那里不見天日？

　　連朋友都能為你之痛而痛，那母親又是如何狠心親手把自己的孩子封印進(jìn)瞑淵？

　　這么一想，真的有很多事情想不通啊。

　　比如，阿九說我是被莫憫仙封印記憶帶回天虞山，蟄伏數(shù)年終于找到機(jī)會去瞑淵拔出了九黎劍救出了云別塵。

　　可我既然已經(jīng)被封印了記憶，那又是怎么知道自己還有個弟弟等著自己去救？

　　再比如，我?guī)е苿e塵逃出仙門，去往魔界創(chuàng)立了無妄門。

　　可為什么我設(shè)立了四大令主都沒給自己的親弟弟留一個位置？

　　最后還有，現(xiàn)在看來我和云別塵的姐弟感情應(yīng)該是特別親近的，那為什么之前他會一個人住在那么偏遠(yuǎn)的流云峰，上次喝醉之后還略帶委屈地問我為什么許久不去看他？

　　我將他流放到連看都看不見濯惡殿的偏遠(yuǎn)峰上，還許久不去看他。

　　明明他是我至親至愛之人，到底那個時候我因何會疏遠(yuǎn)他至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