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光笑啊,沈凌肖,這么說定了啊。等我出院約你,咱們專門聊聊夢的事。今天不行,在醫(yī)院這些天都不行,我腦梗還有余梗?!崩钴姾0胝J真半開玩笑,也不知說的哪句話是真的。
“還腦梗有余梗,你當是地震有余震呢。沈凌肖,你別理他啊。天天惦記跟你私會。還解夢呢,約其他的事兒也不太行了吧,比如打麻將,你都算不清該出多少錢,胡了也不知道該收多少錢了吧?”
李軍海嘴角向下彎著,很服氣地點頭,“這點兒你說的真對,真的算不清了。不僅錢算不清,還成了路癡,這以后怎么整,我離老年癡呆已經(jīng)不遠了吧?”
沈凌肖安慰道,“別想太多了,看你這樂觀勁兒,沒問題。好好在醫(yī)院把病養(yǎng)好,咱們出來約飯啊?!?p> 從醫(yī)院回家的路上,沈凌肖跟正在開車的豐玲兒聊天,“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時代,是最好的時代了呀。生活的每一天,都能感到溫飽與喜悅。再加上像你們這些好朋友,來這世上,真的不枉此生?!?p> 豐玲兒沒有太聽懂沈凌肖話里到底是什么意思,還在想著她是不是回味李軍海剛才的話,“你別搭理李軍海啊,他那個人是有趣不假,但容易登鼻子上臉。都這個年紀了,還在打你的主意?!?p> 沈凌肖輕輕嘆了口氣,“你真的是想的太多了。人這一生里,遇到一些有趣的朋友,其實是緣分,能有這種惦記或被惦記,何嘗不是生活里的一樁美事?!”
在醫(yī)院里,李軍海說的有一件事情,沈凌肖和豐玲當時都沒提,那就是昨夜根本沒有雷電交加,為什么李軍海會說因昨夜雷電交加,又跟他腦梗后的電波發(fā)生了聯(lián)系,繼而產(chǎn)生做夢現(xiàn)象?
“在醫(yī)院沒敢提,昨夜你們豐臺那邊下雨了嗎?”沈凌肖問。
“沒有??!所以你也注意到了李軍海的胡言亂語對不對?我以為只有我是害怕刺激一個腦梗病人呢,原來你也在犯嘀咕啊。”豐玲兒越想越可笑,忍不住笑了起來,而且一時間,笑得根本停不下來。
按時吃藥,吃飯,睡覺,曬太陽。沈凌肖除了看書,還會找一些花草蟲鳥涂抹著畫會畫兒。
最近睡的越來越多,做的夢也越來越長。
沈凌肖知道,她終于會迎來一個長長的夢,或許會一直睡在夢里,再也無法醒來。
雪白的床,雪白的陽光。
沈凌肖再睜開眼時,看到床前站著一位齊眉劉海兒的小天使,大眼睛小嘴巴。在白色陽光前面,異常的奪目。
“你是誰啊?”沈凌肖輕輕地捏了捏小天使的粉嘟嘟的小臉蛋。
“我是你啊。”模仿著沈凌肖的語氣說完,小天使便捂著嘴開始笑了起來,咯咯咯地銀玲般的笑聲,傳給了沈凌肖比白色太陽還要溫度的熱度,讓沈凌有冰冷的手也有些熱了起來。
“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
“2023年了?!?p> “所以,你快四歲了?”
“我不知道。”小天使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一邊搖頭,一邊繼續(xù)笑。
沈凌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我是在做夢。如果你真的就是我,我能不能囑咐你,成長的時候,一定不要壓抑自己?”
看到小天使逐漸收起了笑容,又緩緩地點下了頭,沈凌肖接著說,
“要好好的照顧自己,也好好對待自己身邊的親人和朋友,要善良,要多讀書,做一個有教養(yǎng)的淑女。等你長大了,你要享受最美的青春,雖然我也猜不到你的青春是什么樣子的,但是,不用怕。你的時代比我的還要美好,一定的。
還有,要多看有益的電影,要發(fā)現(xiàn)生活里,你最熱愛的事情,找到屬于自己的世界,好好追求。找不到,也不要慌,不要害怕做一個平凡的人?!?p> 看著小天使又在點頭,沈凌肖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自己在大學的舞池里,正陶醉在舞蹈里。
那個有些像張雋赫的,帶著自己轉(zhuǎn)圈圈的男生,轉(zhuǎn)著轉(zhuǎn)著,居然把自己帶出了舞池。
沈凌肖發(fā)出了和剛才看到的那個小天使一樣的咯咯咯的笑聲。
“人太多了,我們?nèi)バ@散步吧。”男生緊緊抓著自己的手。
沈凌肖說,“不早了,今天周末啊,我要回家?!?p> “今晚不住學校嗎?”
“不了,周末要回家的,爸媽會等我,他們周末給我留門的?!?p> “那我送你?!?p> 走出校門外,男生拿出微型手機,沈凌肖一愣,“已經(jīng)有微型手機了?”
“什么叫已經(jīng)有微型手機了,都有了幾十年了。你,確定不是剛才跳舞時轉(zhuǎn)的頭暈了?”
“有一點兒,今年是哪年?”沈凌肖不好意思地又問了剛才問小天使的問題。
“2037年啊。你是大一的新生,你確定學校允許你回家嗎?”
“哦,是我暈了。那個,要不我今天就還住在學校吧。我怎么想不起來我家在BJ還是上海了呢?”
“你真的沒事兒嗎?”
“我真的沒事兒。你把我送回宿舍吧!”
“舒憶瀟!”沈凌肖木然地聽著有人大聲地沖她喊著,“你的外套,落在舞池了,我給你送過來了。你這個小迷糊?!?p> “嗨,謝謝?!鄙蛄栊た粗莻€遞給她外套的女生,“怎么不是豐玲兒?”
又看看在旁邊陪伴著自己的男生,“我困到不行,頭還特別暈,我回宿舍了,我需要馬上把自己放倒?!?p> 女生調(diào)皮地看了看身邊這個高大帥氣的男同學,又回轉(zhuǎn)頭,“舒憶瀟女神,你確定今晚,不約會了?”
沈凌肖不好意思地微微俯了個身,“不好意思啊,今天不行,我頭暈的厲害,急需回到床上馬上做夢?!?p> “什么?”
“沒事兒,沒事兒,就是,我需要趕緊睡覺。再見啊。”
沈凌肖心里急急地想著,“趕緊讓我進到夢里吧,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渡這一關(guān)啊。這幾十年幾十年的,總這么一段段地讓我回到從前,后面的日子,我如何接的過去啊?!?p> 沈凌肖,不是舒憶瀟!被女生帶進宿舍的一瞬間,似乎立刻就能認出自己的床鋪,那里外都是白色被單、床單的床鋪。
入睡前,舒憶瀟盯著床頭的一首李商隱的詩,看了很久,是舒憶瀟抄的?心里疑惑著:
“錦瑟無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
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
只是當時已惘然?!?p> 盯著盯著,默念著《錦瑟》的舒憶瀟,重又回到睡夢里,若再次醒來,沈凌肖應該能和她想告別的人,徹底告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