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虎抬手示意眾人安靜,躬身施禮道:“眾位武林同道百忙之中來我溫家觀禮,小老兒萬分感激,老夫如今已是將近古稀之年,雖在江湖上闖蕩數(shù)十年,卻自認為這江湖貢獻甚少,今日得眾位豪杰抬愛,甚是惶恐?!?p> 臺下有人朗聲道:“溫老過謙了,您的俠名遠播江湖,這些年幫了不少江湖好漢,溫家坐鎮(zhèn)這建安地界,更是保的此間成為一方樂土,您若是沒什么功勞,那我們這些人在這江湖上豈不更是一無是處了?!?p> 臺下頓時一片附和恭維之聲,跟著給溫家歌功頌德,天花亂墜的贊美之詞毫不吝嗇的喊了出來,就差把溫家比作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了。
只有高臺上的眾人還算淡定,溫家之所以請這些人,一是為了給自己撐場面,更是為了給自己退出江湖做個見證,證明溫家從此不再過問江湖之事,如果溫家金盆洗手之后還有人來找麻煩,那就會被整個江湖唾棄。
這些人有的像金巫九一般,是家族推出來湊數(shù)的,有的和溫家表面上看一團和氣,暗地里卻已經(jīng)明爭暗斗了多少年,至于那些真心來道賀的,此時也不便跟著附和奉承,否則豈不是顯得自己沒身份。
當然,也有一些純看熱鬧的,此時見臺上只有溫虎一人出現(xiàn),臺下也有數(shù)位溫家的重要人物,溫家老二溫豹卻不見蹤影,這么重要的事,他這個地位僅次于溫虎的溫家二號人物竟然不露面,實在有些反常,不禁又是一陣議論之聲。
當代家主溫虎如今早已是年過花甲,膝下卻只有一女,無法再有子嗣,世人雖好奇這溫虎早年妻妾成群,為何只有一女,但更在意誰是溫家的下一代家主。
在此之前,江湖上一些好事之人本猜測溫虎會把家主之位傳給弟弟溫豹,沒想到溫虎竟然突然宣布要帶著家族退出江湖。
外界傳聞溫家退出江湖一事,讓兄弟兩個產(chǎn)生了分歧,生了嫌隙,今日這么重要的場合,作為家族二號人物的溫豹卻不在,似乎更加印證了這種猜測。
想想也是,溫家正是如日中天之際,這個時候退出江湖,實在可惜作為家主的溫虎作何打算不得而知,那溫豹必然是心有不甘的。
溫家家主溫虎壓下眾人的喧鬧,朗聲說道:“老夫自知年事已高,已無力掌管溫家,想必眾位也知道我溫家的處境,正是后繼無人的境地,族內(nèi)并無德才兼?zhèn)涞暮笊?,待得老夫壽終,若是讓無德無才之人執(zhí)掌溫家大權(quán),唯恐貽害江湖。當然,老夫也有私心,想讓族內(nèi)子孫能夠遠離江湖廝殺,從此過一些尋常人的安穩(wěn)生活,老夫也能安享晚年,故此昭告江湖,今日之后,我溫家再不過問江湖之事,恩恩怨怨從此與我溫家無關(guān)。”
溫虎說完走向金盆處,挽起衣袖就要伸手入金盆,金盆洗手只是一個形式,只待他洗過手,江湖上便不再有溫家這一號勢力。
“且慢,溫家主想要退隱江湖,也不急于這一時半刻,有些事情是否應(yīng)該先說清楚?”說話的是坐在臺上的一個商賈打扮的中年人,雖然說話的時候面帶笑意,可一雙眼睛卻帶著一絲不善,注視著溫虎。
溫虎目中寒光一閃,瞬間斂去,看向那人故作和氣的說道:“原來是王賢侄,不知賢侄所指的是何事?”
這位中年商人姓王名自正,是王家當代家主,王家在這建安地界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勢力,世代經(jīng)商,所涉行當駁雜,什么酒鋪客棧,賭當粉樓,車行貨站都有商號,可是因為有溫家這棵大樹遮擋,數(shù)十年間王家始終被壓一頭,只能在周邊撿一些溫家剩下的湯水。
王自正繼承家主之位后,不甘于現(xiàn)狀,暗中與溫家抗衡,可是溫家樹大根深,交手幾次不僅沒有討到好處,反而王家吃了不少暗虧,如今溫家要退出江湖,這對于王家來說自然是件天大的好事。
“溫家主既然要帶著溫家退隱江湖,卻不知溫家的那些買賣要如何處置?”王自正向溫虎深施一禮,笑著繼續(xù)說道:“溫家主不要誤會,小侄只是一番好意提醒一下,您也知道有些行當難免要借助一些江湖勢力來經(jīng)營,溫家退出江湖,這些生意怕是也不好再插手,否則豈不是壞了江湖規(guī)矩?!?p> 溫家要退出江湖,卻沒有說那些買賣生意如何處置,就說那些賭坊紅樓這類行當,大部分生意都掌握在溫家手里,那是要有相對的武力來保障正常運營的,免不得要招惹一些江湖上的是非,王家本以為溫家既然要退出江湖,必然要放棄這些生意,到時自己便可以出手搶過來,可溫虎不提,他們也不好明目張膽的動手,否則落下罵名就難在江湖上混了。
溫虎原本的打算也是不想輕易放棄這些生意,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可是看王自正不依不饒的架勢,還有其他幾個勢力也是虎視眈眈,心中不禁暗嘆一聲,今天若是不答應(yīng),自己這手恐怕是洗不成了。
溫虎爽朗一笑,故作大度的說道:“賢侄多慮了,溫家既然退出江湖,自然不會再染指江湖,溫家這些年也積攢下不少田產(chǎn),所得收入雖不能大富大貴,但也能維持家族開銷,至少保證豐衣足食沒什么問題,至于其他的所有產(chǎn)業(yè),今日之后,我溫家會全部撤出,包括祖上傳下來的藥鋪貨站等商行?!?p> 此言一出,場下頓時一陣驚呼,在場的人大多也都是精明之人,知道溫家手中的那些灰色行當,雖然獲利頗豐,家族大半收入都來源于此,可隨著溫家退出江湖,這些行當很難再經(jīng)營下去,可是沒想到溫家退隱的決心這么大,竟然連祖?zhèn)鞯恼斏庖卜艞壛恕?p> 溫虎繼續(xù)說道:“今日溫家之所以這么做,只希望日后眾位英雄好漢高抬貴手,不要再為難溫家,讓老夫安穩(wěn)的多活兩年?!?p> 王自正得到了想要的,心里也是十分舒暢,大義凜然地說道:“伯父放心,溫家既然已經(jīng)退出江湖,以后誰敢找您的麻煩,我王家第一個不答應(yīng)!”
那些勢力小一些的生意人今天本來只是看熱鬧的,沒想到溫家會有這么一出,溫家放棄所有生意,他們這這些小門小戶自然也能得到不少好處,此時也都跟著聲色俱厲的附和,那模樣好像誰敢為難溫家,就和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溫虎和善的看著這一切,嘴角卻勾起一抹冷笑,良久之后拱手道謝道:“多謝諸位體恤,待老夫先行了這洗手禮,再擺酒宴款待眾位好漢。”說完,就要繼續(xù)未完成的儀式。
突然,又一個有些尖銳的聲音說道:“且慢,在下還有些話想說,希望溫家主聽上一聽?!?p> 儀式再次被打斷,溫虎不禁有些慍怒,待看清說話之人,更是怒火中燒,這人名叫劉三甲,是羅剎門的大弟子,前幾日就來了建安城,說是邀請溫家與羅剎門聯(lián)手,共同稱霸這西北地域,他日稱霸江湖。
溫虎知道這羅剎門的野心,名義上來求合作,實際上是想吞并溫家,于是當場回絕,但這羅剎門實力也的確不容小覷,真要惹惱了,恐怕溫家不保,正因為如此,這金盆洗手大會才不得不提前,辦的有些倉促,一旦溫家退隱,羅剎門也不好再強加為難。
溫虎強壓著怒火,冷冷的說道:“羅剎門今日來觀禮,老夫心領(lǐng)了,但是,若是勸老夫帶著溫家加入羅剎門,恕老夫斷難從命,閣下還是免開尊口?!?p> 劉三甲沒想到溫虎上來就當著眾人的面戳穿自己的目的,皺了一下眉頭,隨即笑道:“溫家主誤會了,我們羅剎門只是想和溫家合作,何來吞并一說。”他頓了一下,嘴角上挑,又接著說道:“溫家主年邁,無力掌控現(xiàn)在的溫家,想要安享天年,這些我們也理解,只是覺得以溫家如今的勢力,就這么退出江湖實在是可惜,對江湖來說也是一大損失,令弟溫豹乃是溫家二號人物,武藝高強,身體硬朗,為何不讓他來執(zhí)掌溫家,繼續(xù)為江湖造福,到時您老也可以放手俗世,享幾年清福,豈不是兩全其美。”
這話雖未明說,但其中意思很明白,意思就是,你溫虎想要退隱江湖合情合理,誰也管不著,但是不能帶著溫家一起,否則愧對江湖,對親弟弟溫虎也不公平。
溫虎冷哼一聲說道:“老夫今日所行之事并非貪圖自己享樂,完全是為了整個溫家,此事也與家弟商量過,他也是贊同的,況且此乃我溫家的家事,容不得那些別有用心之人插手。羅剎門若是覬覦我溫家,盡管帶人來試試,我溫家必定拼死抵抗,我溫家數(shù)十年來坦坦蕩蕩,從未做過見不得人的事,即使?jié)M門被滅,也問心無愧,到時自由江湖好漢來評判是非。”
他自信這羅剎門眾目睽睽之下,不敢太過囂張,因此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氣勢,把自己與江湖道義綁在一起,今后誰再來找自己麻煩,那就是與整個江湖為敵。
此話一出,場中頓時一陣叫好之聲,而坐在一邊的金巫九卻是輕皺起了眉頭,暗想:“這溫家為了退隱江湖,為何如此的不顧一切?真的只是為了享受幾天太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