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情果然也如簡容所料一般,第二日,他們才從客房出來,便看見辛璃含笑站在了樓下大堂里,他身后還跟著趙晉。
“三莊主,昨夜可有安歇好?”辛璃笑意款款地跟盧天爍打招呼。
盧天爍只微微點了一點頭,然后問道:“你們來此有何貴干?”
辛璃說:“我們堡主聽聞赤烏山莊的三莊主降臨白霜鎮(zhèn),特命我們來此恭迎三莊主入馮家堡一敘?!?p> 盧天爍卻是面上沒有任何表情,雖然他和馮家堡的堡主馮遠山算是認識,但也僅僅是認識而已,雙方并沒有太多交集,以他們這種淺交的程度,馮遠山應該不會特意命馮家堡的弟子請他到馮家堡一敘,除非是有不得不請他去的理由。
“昨夜你已同我說過,多謝堡主的美意,但我們也有事在身,不必特意到府上叨擾了?!北R天爍對辛璃說道。
辛璃聽到盧天爍的拒絕,當下卻顯得十分鎮(zhèn)定,不慌不忙地向盧天爍遞過一封書信,說:“我們堡主怕我們人微言輕,請不動三莊主的大駕,所以特意備此書信一封,以表誠意?!?p> 他的話點到即止,說到此處便止住了。
盧天爍接過辛璃遞給他的書信,當面便拆開來看,他看到信的中段之時,一抹詫異之色極快地從他面上一閃而過,看完后,他就將信收進了袖子里,向辛璃問道:“此事你們又是從何處得知?”
辛璃只客氣地笑著說:“三莊主欲知詳情,何不與我們堡主一敘?”別人或許沒有注意到盧天爍剛才看信時臉上那抹一閃而過的驚詫之情,但他可看得清清楚楚,那個時刻他就知道,他們堡主交給他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翱蜅iT外已為三莊主備好了馬,三莊主即時便可啟程前往馮家堡。”辛璃又頗為貼心地加上了一句。
盧天爍想了片刻,然后轉過頭對簡容他們說道:“我現在有事不得不去一趟馮家堡,我已和沈平說了,讓他去市上挑選幾匹好馬來,買好了馬,你們便可以啟程了,不必等我,若我這邊的事處理得快,我稍后便追上你們?!?p> 簡容聽了他的話,便知他這邊的事必是非同小可的,只因盧天爍似乎并不打算和他們說出事情的原委,所以他也就沒有問,只點頭說:“那我們便在此處兵分兩路,三莊主自己小心?!?p> 張茹茹問:“若是你這邊的事處理得不快呢,你是不是就不去旻晴山了?”
盧天爍看了她一眼,說:“是的。”然后又接著說道:“我和你之前的約定是,我們一起去旻晴山尋喬鳳羽,既然現在事出突然我有可能去不了了,這個約定就此作罷,旻晴山你也不必去了,從后你愛去哪就去哪吧?!?p> 張茹茹聽了他的話,先是有瞬間的驚愕,而后又慢慢鎮(zhèn)定下來,輕蔑地笑了一聲,說:“三莊主怕是記錯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了吧,當時說的可是我既然偷走了你的火鳳丹,就該還你喬鳳羽。而且,你以為我張茹茹是什么人,既然我答應了從旻晴山上尋那喬鳳羽還你,就算你去不了旻晴山,我也會去,是我欠下了你的火鳳丹,我自會拿喬鳳羽來還你。我雖然只是一個卑弱的女子,但我認真答應的事情,我可不能隨便當它作廢?!?p> 盧天爍聽了張茹茹的話,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沉吟半刻之后,又對沈平說:“交代你的事情你可記下了?”
沈平說:“記下了。”
盧天爍點點頭便往樓下走,沈平從后面追上了他,盧天爍轉頭問道:“你還有何事?”
沈平說:“三莊主,讓我和你一起去馮家堡吧。”
盧天爍只沉著臉說:“你如今連我的吩咐都聽不懂了嗎?”
沈平忙低頭說:“不敢?!?p> 盧天爍于是再不拖沓地一甩袖子下了樓梯,頭也不回地說:“既然知道,你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就行。”
盧天爍走后,簡容本來想跟著沈平一起去市上買馬,沈平卻說:“這種跑腿的事讓我做就行了,不敢勞動簡公子。簡公子要是覺得煩悶,也可到外面去走走,不過中午時分我們還在這家客棧這里匯合,簡公子意下如何?”
于是,簡容他們三個在沈平走后,便也出了客棧,打算在白霜鎮(zhèn)上四處逛逛。
“早就聽聞了白霜鎮(zhèn)賀來之的大名,又聽說這兒的人在他生前鑄劍的地方建了一個什么劍癡冢,我們不如去看看?”張茹茹提議道。
而簡容也正有此心,于是偏頭問於陵括:“我們去劍癡冢看看如何?”
於陵括對于這些小事向來是不甚在意的,說:“你們自便。”
于是,他們三人便一路打聽著去了劍癡冢。
在看到的劍癡冢的時候,張茹茹明顯是有些失望的,說:“什么嘛,就是幾塊大一點的石碑圍起來而已,這便算是劍癡冢了?”
的確,這里四面空蕩蕩的就只有幾塊稍大一點的石碑而已,既不闊大也不遼遠,沒有一絲孤冢英杰的悲愴情調。
“這賀來之雖然算不上什么英雄,但也是鼎鼎有名的一代鑄劍大師,這里的人怎么連他的劍癡冢也不肯好好修一修?”張茹茹繞著劍癡冢走了一圈,深感這個地方實在是無趣得很。
“可能這里的人對他毀譽參半吧,你沒聽見先前這白霜鎮(zhèn)上的人說,賀來之死了也不肯安分,還要在鎮(zhèn)上作祟么?要不是有馮家堡的人照管著這一片,估計賀來之的這個劍癡冢早就被鎮(zhèn)上的人給拆咯?!焙喨菡f。
“那馮家堡的人又為何要護著這一個小小的劍癡冢呢?”張茹茹問道。
“誰知道呢,馮家堡與這個賀來之本來就糾纏不清,他們的恩恩怨怨旁人哪里說得清楚?!焙喨菡f道。
張茹茹點點頭,又說:“傳言賀來之最后鑄成的那把白霜劍就在馮家堡里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簡容笑著問:“你怎么又關心起這個來了,難道你還想打白霜劍的主意不成?”
張茹茹笑著說:“我就打白霜劍的主意又怎么了?現在賀來之已死,那白霜劍就成了一把無主之劍,馮家堡能打白霜劍的主意,我又為何不能?”
簡容半開玩笑地向張茹茹拱了拱手,說:“當然能,張姑娘有此膽魄,在下佩服?!?p> 張茹茹半嗔半笑地瞪了他一眼,說:“少借著一張油嘴來寒磣人?!?p> 簡容笑著說:“不敢不敢,在下是真心佩服?!?p> 他們二人正說著,於陵括的聲音冷不防傳了過來,“你們看?!?p> 他們順著於陵括所指的方向一看,不禁吃了一驚,一只純白色的貓正蹲在石碑頂上,冷冷地看著他們幾人。
也不知那只白貓是什么時候跳上石碑的。
那只白貓冰冷的眸子讓簡容沒由來地一陣心慌,他正要朝著白貓所蹲的那塊石碑走過去,那只白貓卻呼喇一下從石碑上面竄了下來,然后往荒野外的方向跑了。
“快跟上那只貓?!焙喨菀贿吅爸贿叡沩樦棕埖姆较蚺芰似饋怼?p> “這不是昨夜白霜鎮(zhèn)東面那戶人家里的那個女人的白貓嗎?”張茹茹顯然還記得那只白貓,于是也跟在簡容后面跑了起來。
這只白貓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難道它的主人也在附近嗎?它的主人又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她應該不只是一個孤女那么簡單吧?簡容一邊跑一邊思索著這些問題,但想了一會兒,他便不再想下去了,因為只要找到這只白貓的主人,他們的這些疑慮似乎都能找到解答了。
也許跟在這只白貓的后面,便能找到它的主人了,他們心里都是抱著這樣的一個念頭。
然而那只白貓卻異常地輕盈迅捷,似乎超過了一只貓應有的水準,簡容跟著它跑了一段路,便感覺有些疲累了。
“你要是不行就別追了,先到客棧去等我們?!睆埲闳銖乃竺孀飞狭怂?,并且對他說道。
簡容看了張茹茹一眼,見她面不紅心不跳的,于是自己扭頭沉下氣來,暗中調整吐納和運氣,不一會兒,果然身上像是輕盈了許多,他的腳步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樣滯重而緩慢,當他追上了張茹茹的時候,張茹茹還頗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原來你也會縱身術的?”
簡容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話,一心一意地去追那只又狡猾又敏捷的白貓。
正當他們在后面追得起勁的時候,那只白貓卻忽然停了下來,然后轉過頭驕傲地看了他們一眼,接著像是變把戲一樣,憑空從他們面前消失了。
“這……”簡容看著面前的情況一下子連話也說不出來。
“難道我們追的是只成了精的貓?”張茹茹也是驚詫不已。
於陵括倒沒有像他們那樣驚訝,只是上前了幾步,走到剛才白貓停住的位置,然后蹲下身,從地上拈起了一樣東西,給簡容他們看,“這只白貓只是個小把戲而已?!?p> 簡容朝他手上看時,卻見於陵括手里拈著的是顆黑豆,于是問:“難道剛才我們見到的白貓竟是這顆豆子化成的?”
於陵括點頭說道:“不錯,古來就有撒豆成兵,有些術法高手,不用符咒也能制作傀儡,比如用黑豆之類的就可以,剛才我們看到的白貓便是有人用這黑豆所化。”
簡容再去回想剛才的情形,發(fā)現果然不太對勁,那只白貓不僅比尋常的貓要敏捷得多,而且它從頭到尾,都沒有叫喚一聲。
張茹茹接過於凌括手上的那顆黑豆,對著那黑豆左看看、右看看,說:“這個術法可真厲害,連我也想學了,就是不知道今生能否有幸碰上一位術法高人,好讓我開開眼界?!?p> 於陵括從地上站了起來,極快地朝四周掃了一眼,發(fā)現他們現在位于一個野草叢生的地方,前不臨水,背不靠山,好像只是一處極為尋常的野地。
而簡容聽了剛才張茹茹的話,接了她的話頭說:“也不知那位術法高人為何要引我們來這個地方?而且還特地做了個傀儡引我們前來,難道他有什么不便現身的原因么?”
張茹茹說:“你說這個術法高人會不會就是那日我們在鎮(zhèn)子東邊見過的那兩個人之一?要么是那個帶著面具身手不凡的男人,要么,就是那個病病歪歪的女人,也只有他們知道能利用這只白貓來引我們到這個地方?!?p> 簡容說:“照常理說,應該是這樣沒錯。”
張茹茹問:“只是如果真是他們引我們來此地的話,他們?yōu)槭裁匆@么做呢?”
簡容搖搖頭,說:“這也只能找到那兩個人才能問清楚了。而且那匹玉額火里行為什么會在他們的那個院子外面?他們跟赤烏山莊消失的那幾個人和那幾匹馬是不是有什么關系?如果是的話,我倒想問問他們,之前在食人坡旁邊等我們的那幾個赤烏山莊的人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我們出來就看不見他們的蹤跡了?這些事雖然三莊主口頭上不提,但我猜他心里肯定一直惦著呢?!?p> 張茹茹說:“雖然我也想知道這些事情的真相,也想揪住昨夜那兩個神神秘秘的家伙,但是萬一引我們來此地的人沒安什么好心,那我們按著他的引導走,豈不是恰好入了他的局?”
簡容笑著說:“你剛才說的這番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我卻寧愿相信引我們到此的人是想讓我們發(fā)現點什么,而不是想對我們不利。你想,憑那人的術法造詣,而且對我們的行動如此了解的情況下,他為什么還偏要費這個心思,用一個傀儡引我們到這里來?”
張茹茹想了一會兒,說:“你說的不錯,他要想對付我們的話,的確是沒有必要拐這么多彎彎繞。唉,自從到了白霜鎮(zhèn)之后,連著一晚上發(fā)生了這么多令人費解的事情,我們既不清楚事情的緣由,也不明白中間的聯系,感覺自己也像是一個傀儡人一般被知道這后面一切真相的人牽著走,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叫人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