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斜,一條彎彎曲曲的土路上,吱呀吱呀的走著一輛蓋著茅草的馬車,伴著十幾個行人。
一名帶著青色頭巾,管事模樣的中年人這時候正緊張的東張西望,好像在提放著什么。
“徐二管家,我說你別這么神經(jīng)兮兮的了,這里天子腳下,皇城根邊,出不了事情?!币幻昙o(jì)輕輕的小廝看得好笑,出口說道。
“死柱子,就你貧嘴!你可知道這車?yán)锏臇|西多重要,小心謹(jǐn)慎的,出了意外我第一個拿你是問?!毙於芗覑汉莺莸恼f道,作勢欲打。
管家口中的“柱子”也不生氣,只是笑嘻嘻。徐管家的脾氣他清楚,平時待人和氣,只不過僅天有點特殊情況罷了。
“這不是還有陳公子在嗎,陳公子那可是天上星宿下凡一般的神仙人物,你說對吧?”柱子轉(zhuǎn)頭看向馬車另一邊。
徐管家聽見這話也是看向那個人,沒有反駁,不僅是柱子,其實在他心目中,何嘗不是同一個心思,縱然是身為商賈之家的秦氏管事,二十多年見聞不少,但幾天之內(nèi)就變出幾萬兩銀子的先例,簡直聞所未聞。
陳豐聞言無奈的搖搖頭。從杜氏雜行出來,在里面還一手幫忙數(shù)著銅錢的這秦家莊人十幾個人,好像是突然間從夢中驚醒一樣,一路上已經(jīng)是在他耳邊聒聒說了無數(shù)遍類似的話,問得他也是一時無言。
再走了一段路,秦家莊已經(jīng)是遙遙在望。
遠(yuǎn)遠(yuǎn)看去,莊前卻是人影瞳瞳。
待得走進些,陳豐也是有些愕然。
只見秦天盛為首,他的兩個兒子站在兩旁,身后是其余各房親眷。
秦素善也在其中,看見陳豐,一雙妙目頓時亮了起來。
周圍還侍立著為數(shù)不少的仆役丫鬟之類。
整個秦氏,幾乎傾巢而出。
……
“老爺,共是三萬兩,一分不差?!币幻~房稟告。
聽到這個數(shù)字,秦天盛心底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氣。
他把陳豐一行人迎接僅家中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將無關(guān)人等通通屏退,然后喊來幾個細(xì)密的心腹,卸下車上的錢財,一一數(shù)清。
他看向一旁靜坐的陳豐,欲言又止。
“這筆銀子,秦老爺可以拿去還與高家,暫解燃眉之急?!标愗S聞風(fēng)知雅意,開口說道?!熬腿缥蚁惹罢f過,秦小姐對我有救命之恩,后生一直想著報答這份恩情?!?p> 秦天盛抬眼看去,陳豐一襲布衣,就這么清朗的坐在那里。
舉止得體,聰慧過人,善解人意,知恩圖報,是一位很不錯的青年才俊呢。
不知道他跟素善……
就是據(jù)說東宮太子之前殺了他全家……
一瞬間,秦天盛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念頭。
“這樣,秦公子,我們經(jīng)商的,最是知道銀錢這東西的來之不易。故而這三兩萬銀子,算是我們秦家跟你借下的,待會我自會補上字據(jù)?!笨紤]了一會,老人才開口說道。
身為秦家一大家子的當(dāng)家人,他不能不凡事都多想一些,而且要往壞處想。既然眼前年輕人得罪了當(dāng)朝太子,那么以后素善還是跟他保持點距離比較好。畢竟在這種事上,一個處理不慎,就有可能被牽連,抄家滅族。
“這,不用……”陳豐急著說道。
“陳公子,這事就這么定了,一旦周轉(zhuǎn)過來,我會將這筆款項盡快還與你。我知道你現(xiàn)在家里……出了些變故,可以暫且在老夫莊上歇上幾日?!鼻靥焓[擺手,“不知道公子以后有何打算?”
這是要攆人啊,陳豐微微苦笑,說道:“說是打算倒也算不上,只是明日杜家雜行掌柜約我有事相談,故而還要去一趟?!?p> “可是杜府之杜家?”秦天盛臉色再也繃不住冷淡了,按耐住內(nèi)心的狂喜。
“這可是官商富賈!如若打好關(guān)系,必定會是百利而無一害!”一旁應(yīng)是秦家主事之人坐不住了,聞聲驚嘆,神色激動。
陳豐微微頷首,算是應(yīng)和。
“好好好!大家都忙了一天,先吃飯再說。”說完秦天盛即刻站起身來,吩咐下人說道:“擺宴席!將酒窖里最好的杏花釀拿幾壇出來!快!”
秦天盛站起身來,擺了個邀請的姿勢,“陳公子,來,今天我們不醉無歸,哈哈!”
酒宴之上,觥籌交錯,一眾秦家人熱情輪流向陳豐敬酒。
他一概來者不拒,很快就喝得有點微醺。
“再給陳公子篩一碗。陳公子,我們自釀的杏花釀怎么樣?”秦素善之父秦均實一臉期盼的望著他。
其實他還有一句話沒說,杏花釀,聞名附近五鄉(xiāng)十里,不過由于是自釀,一年只有那么二十壇,所以只有在招待親朋好友的宴席上才會拿出來。
與秦天盛的小心謹(jǐn)慎不同,有自家女兒經(jīng)常在面前提起這個年輕人,秦均實對于陳豐有不錯的印象。其實他從女兒的眉眼之間,早就猜到了她的那份小心思。
就像現(xiàn)在,秦素善坐在女眷那一座上,眼光也老是往這邊瞟。
“很不錯,濃郁香醇,入口清甜,只是……”
“只是什么?”這下子連秦天盛也來了興趣。
“只是太過綿軟,喝起來不太爽快。后生我只是胡言亂語,勿怪勿怪?!标愗S說道。
卻看見秦家人都有點古怪的看著他。
“酒不都是這樣子的嗎?”良久,秦均實才開口說道。
陳豐一拍腦袋,忘了,這唐朝的酒都是發(fā)酵出來的,以至于吃酒之時,都得用旋子蕩酒,篩掉酒糟。而且發(fā)酵酒度數(shù)低,大概一般人喝的酒都只有幾度而已。像這種算得上珍藏的杏花釀,不過是也只有十來度。不像后世陳豐喝慣的蒸餾酒一樣,動輒就五六十度,喝起來像燒刀子燙喉。
其實不止唐朝,宋朝之前,酒的度數(shù)都很低,以至于水滸傳里武松喝了十八大碗,還能在景陽岡上生龍活虎地打死大蟲。
秦天盛倒是被他的動作嚇了一下,“我家這杏花釀一般人幾大碗下去,走路都東倒西歪,莫非陳公子喝過更爽快一點的酒?”
“喝是喝過,杏花釀自是極好的,都各有韻味。”
“公子可是知道何處有的賣,或者是釀酒方法?要知道我們這杏花釀也是祖?zhèn)髋浞?,而且不斷改良,到了今天卻也是到了盡頭。”秦素善的二叔秦均翼一臉的急不可待。在秦家,他是個出了名的酒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