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敢情好，”楊科長說，“只是小芮一個人，怕她有困難，是不是讓小江也參加這個工作？”
“不必了，小江在鑄造車間也還有好多技術(shù)工作要他做。小江不是學磁學專業(yè)的，他不懂。小芮有什么不明白的，請示我好了。我和她在大學里，都做過這種實驗的?！蔽鋸S長表現(xiàn)得信心滿滿。
武廠長聽見別人說江一帆技術(shù)好心里就不是一般的膩歪。心想，如果建例行實驗室的事兒讓江一帆來參加，別人又說是江一帆的本事。這次就是不讓他來摻和。
“這個……”
“什么這個那個的，就這樣定了！”武木連拿起了他當副廠長的架子。
從武木連上任這個副廠長三個月以來，以內(nèi)行自居，說了不少大話，辦了不少糗事兒。楊科長還真的懷疑他有沒有這個能力指導芮芬蓮建實驗室。不過聽到武廠長這樣說話，也不好再說什么了。
還是萬書記給打了個圓場，他說道：“小江受了那么重的傷，這兩天也沒有好好休息。好好休息幾天，等身體徹底復原了，除了鑄造車間的技術(shù)之外，如果小芮她的工作需要小江的幫忙，小江自然會幫忙。再說，出個技術(shù)上的主意什么的，隨時都可以嘛?！?p> 這樣一來，鑄造車間一時間沒有什么大事，車間生產(chǎn)正常，有點小事也有常開晟他們盯著，江一帆樂得個清閑。不過他可是個無事忙的人，依然手不釋卷。在萬書記的支持下，廠里的資料室里，訂了好多物理學和材料科學方面的進口科技雜志的復印本。甚至連《自然》這樣的世界頂級的科學雜志都有。當然，這些雜志的讀者，只有江一帆一個人。
他除了一頭扎在資料室里看書看雜志，就是跑到市里的省科技情報研究所去查專利文獻，并且做詳細的記錄。特別是《日本特許》，就是日本的專利。那段時間，日文的磁性材料的專利文獻發(fā)表得特別多。
在技術(shù)監(jiān)督科，楊科長提醒芮芬蓮，武廠長一貫是說大話不辦事。建立例行實驗室的事情，本來就是技術(shù)監(jiān)督科自己分內(nèi)的事，要抓緊。你不要他來找你布置工作，要主動找他請示怎么辦，要不是耽誤了事兒，他還要怪你辦事不抓緊。還有，不管武廠長說得對不對，當面一定不要和他爭論。他這個人小肚雞腸，特別怕別人瞧不起，特別愛記仇。
芮芬蓮到廠長辦公室見到武木連副廠長，說道：“武廠長，您在前天的會上說，建立例行實驗室的事情要我向您請示。楊科長也催我向您請示，好盡快開展工作。因為國內(nèi)沒有這樣的儀器賣，楊科長實在是沒轍了?！?p> 武木連用手撓了撓他那滿頭亂糟糟的頭發(fā)，想了一會兒，說道：“對，是沒有這樣的儀器賣……，嗯，想起來了，咱們不是做過測量磁滯回線的實驗嗎？”
“是，做過，”
“那不就結(jié)了？”武木連高興地說，“磁性材料的剩余磁感應(yīng)強度和矯頑力都是可以從磁滯回線上查到的。那個最大磁能積呢……”
他剛高興就卡殼了。
“也是可以從磁滯回線上計算出來的?！避欠疑徻s緊接上話茬兒，免得武廠長尷尬。
“就是，”武廠長做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笑容，“還是你的記性好，你看，我自從擔任廠長以來，事情需要我處理的實在太多，記性都下降了。那你把實驗講義找出來，照著講義上的儀器說明，買儀器不就行了嗎？”
芮芬蓮覺得簡直是無語。大學實驗里面，講的是測量一般鐵磁性物質(zhì)的磁滯回線，和例行試驗需要做的測量永磁材料的磁滯回線完全不同。測量永磁材料的磁滯回線需要有大的磁化磁場，還有測量磁場的方法也完全不同。
可是，她想起了楊科長對她的告誡：不可以當面說武廠長的不對。她一下子語塞，不知道說什么好。
“就按照大學實驗的講義準備好了。你去吧，我還有事兒呢?！蔽鋸S長下了逐客令，芮芬蓮只有什么也都不說就退出廠長辦公室，可是又一想，我就是不說什么了，工作無法開展，以后檢查起來，不還是我的過錯嗎？
她只好磨磨唧唧地說道：“廠長，測量用磁性材料，要用很大的磁場來磁化。原來的實驗里沒有……”
“沒有就買唄?！?p> “買不到，沒有賣的?！?p> “那你就照著熱處理車間的電磁鐵，畫個圖紙，叫機修車間做一個。好了好了，你去落實就好了。真是的！你也是大學本科畢業(yè)，怎么這些事都不明白？”武木連擺起架子訓斥人，差不多已經(jīng)成為習慣了。
芮芬蓮心里憋屈得慌?？墒切睦镉忠幌?，有什么不明白的，問江一帆不就得了嗎？于是沒有說話，退出了廠長辦公室。
她只好到鑄造車間里來找江一帆。江一帆說沒問題，他進廠不久就感覺到這個廠子最需要的就是一套測量永磁材料磁性的設(shè)備，他便有心學習和了解了這方面的知識和供應(yīng)情況，做了一些準備。他可以來幫忙，不過要車間主任老于頭同意，他現(xiàn)在還是車間頂班的維修工呢。
芮芬蓮又去找車間主任老于頭。老于頭很慷慨地答應(yīng)了她。
過了幾天的一個上午，江一帆正在試驗室和芮芬蓮討論實驗設(shè)備的安排，常開晟來叫他，說鑄造車間出工傷了。熔煉用的坩堝爐底穿了，漏下來的鋼水燙傷了兩個工友，被工友們送醫(yī)院了。一車間在現(xiàn)場開會分析事故原因。車間主任老于頭讓常開晟來叫江一帆，讓他也參加。
江一帆和常開晟來到中頻感應(yīng)爐熔煉車間的現(xiàn)場?，F(xiàn)場會正在開，萬遠明書記和武木連副廠長，還有幾乎所有有關(guān)的科長：生產(chǎn)科翟科長，供應(yīng)科科長溫福樟，技術(shù)科科長簡武瀚，技術(shù)監(jiān)督科科長楊維忠都來了。只聽得熔煉組組長杜運笙扯著大嗓門喊著：“這次事故，就是供應(yīng)科換了打坩堝的原料石英砂造成的。熔煉用的原料都放在坩堝里，坩堝是用石英砂打結(jié)實再在高溫下燒結(jié)而成。這批原料不耐溫，原料化成鋼水，坩堝不耐溫，被鋼水化了，就漏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