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紫苑托著下巴趴在窗臺上,雙目盯在院中那一株株花開正盛的梅花之上。
身后小禪滔滔不絕地說著宋玉近日的舉動,蘇紫苑卻只聽進(jìn)了幾句話。
她鎖著眉頭有些犯愁。
宋玉又要打官司了,這次的官司與前兩次不同,涉及到皇權(quán)官威。
因此這場官司無論輸贏,宋玉以至蘇府都是費力不討好的。輕則得罪權(quán)貴影響藥鋪生意,重則可能被暗中報復(fù),有無妄之災(zāi)。
府上近日得知宋玉涉及武吉侯周興成案子后,也是議論紛紛,生怕會受到牽連。
可蘇府老夫人未發(fā)話,眾人都敢怒不敢言,誰也不敢跑去西院找麻煩。
蘇紫苑還有一事覺得奇怪,宋玉在明知這場訟狀毫無勝算的情況下,卻依舊以輿論造勢,漫天飛舞的傳單攪得長安城有些亂。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以傳單的方式宣傳某樣?xùn)|西,或許這些傳單也能用在商業(yè)上吧。
“小姐,不然你去勸勸姑爺吧,既然官司打不贏,我們何必趟這趟渾水呢?!?p> 小禪也很擔(dān)心姑爺此舉會連累自己與蘇府。
蘇紫苑抿嘴,“他身邊有長安第一才女柳絮兒做軍師,何須我去勸解呢?!?p> 小禪急忙解釋道:“小姐,那日柳大家來府上找姑爺,真不是外界傳的那般。姑爺跟柳大家才只見過兩次面哩,沒那般親近。”
“見兩次了?”蘇紫苑微微愣住,她記得小禪并未告訴過自己,宋玉何時還見過柳絮兒。
她有些生氣,“他與我,不過見面三次而已?!?p> 小嬋見說漏了嘴,急忙閉嘴,恨不得伸手抽自己兩個嘴巴子。
“小姐,你該不會是吃柳大家的醋了吧?!?p> “誰……誰說的,哪有?”蘇紫苑白了小嬋一眼,連連解釋,“宋玉是我何人,他在外面見誰,歡喜誰,與我何干?!?p> “怎么沒有關(guān)系,他可是小姐夫君,蘇府姑爺?!?p> “是……嗎?”
蘇紫苑愣了愣,發(fā)現(xiàn)往日嘴巴笨笨不會說話的小禪,自打跟了宋玉月余時間后,竟這般能說會道,時常頂?shù)淖约哼€不了嘴。
“小姐,姑爺說這場訟狀是什么皇權(quán)與民意之間的爭斗。可小禪覺得吧,這天下都是皇帝的,百姓與他爭什么哩,哪爭得過?!毙《U吐舌,為了不讓小姐難堪,她急忙換了個話題。
蘇紫苑努著嘴并未回話。
小嬋接著說:“朱夫人要休夫,可那個武吉侯又不是贅婿身份。聽徐管事說,唐國律法中可沒說妻能休夫。真不知姑爺這次為何要幫朱夫人打這場不討好的官司?!?p> 蘇紫苑眨著眼睛,并未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輕聲細(xì)語講了個奇怪的故事。
故事源自蘇老夫人之口。
“奶奶說他在后周國有位朋友。她這位朋友來自一個很遠(yuǎn)的國度,在那個國家,文明是他們的精神食糧,那里眾生平等,人人無畏?!?p> “眾生平等?”小嬋眼中閃現(xiàn)一絲眸亮。
蘇紫苑點頭,“那里沒有男尊女卑,沒有女子無才便是德,他們生而平等,渺小卻很偉大。”
小禪還是不懂,這世上豈有生而平等的地方?
女子不用裹足?
女子可以上學(xué)堂,拜夫子,穿堂入市,穿衣不用避體?
三月可以光著腳丫去城外踏青?
六月可以挽起褲腳去池子里采蓮?
九月……
想著想著她又有些懂了,她想起姑爺也說過他來自一個遙遠(yuǎn)的地方。
小禪猛然驚醒:“小姐,姑爺也說過他來自一個遙遠(yuǎn)的地方?!?p> 蘇紫苑微楞,“關(guān)外……確實挺遠(yuǎn)的?!?p> 小嬋連連搖頭:“我的意思是,姑爺會不會跟老夫人那位故人一樣,來自那個人人生而平等的國度。此次幫朱夫人打官司,就是為了追求這種生而平等?!?p> 蘇紫苑忽然晃了晃神,從窗臺前站了起來。
小嬋這番話,似乎點醒了她。
奶奶堅持讓宋玉入贅,并認(rèn)定他并非常人,難道真像小嬋所說,宋玉與奶奶那位故人來自一個地方。
奶奶的故人是誰?
蘇紫苑記得兒時在奶奶房中見過一副奇怪的畫像,畫像很想,卻很清晰,作畫者連畫中人的神情體態(tài)都描繪的如栩如生,像個真人般。
畫像上那人……便是奶奶口中的故人嗎?
他與宋玉之間是否有著某種關(guān)聯(lián)。
蘇紫苑想著想著又覺得自己多想了。宋玉與自己不過萍水相逢,婚約僅剩半月,他做何事,與自己有何干系。
“小嬋,我餓了,你去煮面給我吃吧?!?p> “小姐為何突然想吃面食了?”
“沒什么,就是突然餓了,吃了面我得去藥鋪看看?!?p> ……
……
翌日,晴。
初晨的第一道光照在府衙門前那對銅獅之上,閃著刺眼的光。
宋玉站在府衙門前,左右各站了幾人,宋憐,小禪,柳絮兒,朱思思,趙史青。
宋玉身邊能來府衙助威的都來了,一群人井然有序地站成一排,幾乎用同樣的神情抬頭盯著府衙門前那塊寫著‘明鏡高懸’的牌匾瞧。
“哥,待會你盡管上堂。不論輸贏,憐兒陪你一起抗?!?p> “姑爺還有我?!?p> “掌柜算我一個?!?p> “宋公子,絮兒也算一個?!?p> 朱思思左顧右盼了一陣,跟著說道:“輸了,大不了回關(guān)外小村去混吃混喝唄。宋玉,我挺你?!?p> 宋玉苦笑不已,“你們這般,讓我有些壓力了。”
宋憐俏皮道:“幾年前哥哥可是在信中跟憐兒說過,壓力越大動力越大的?!?p> “那倒也是?!彼斡顸c頭,卻又蹙眉:“我們來的是不是有點早?”
“早嗎?”柳絮兒抬頭看向那抹剛爬起的晨光,“好像是早了些?!?p> 趙史青汗顏道:“掌柜的,昨夜你讓我早點準(zhǔn)備,所以我才一大早就逐個派了馬車去接你們,早是早了些,不過這晨光熹微,倒也挺美的?!?p> 眾人相繼投去鄙視之情。
“不然去吃點東西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店鋪,味道極好?!绷鮾禾嶙h。
“那……走吧?!?p> 宋玉有種出師未捷的感覺,不過他此時滿腦子亂糟糟的,也不知道上堂后能說些什么。
這場注定敗訴的官司,升堂只是走個過場而已,除非對面犯錯……
說起犯錯,讓宋玉有些擔(dān)心的是,周興成的訟師是誰,至今都未傳出一絲信息。
這種敵暗我明的形勢讓宋玉很是不爽。
……
一夜入秋
謝謝書友‘張執(zhí)政’的打賞,感謝大家每天的推薦票。這幾天比較忙,明天可以恢復(fù)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