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閣樓里非常寒冷,少真怕白岫呆在閣樓的時候會被寒氣凍著,便每日一早在閣樓里燃起炭火,好讓閣樓里面暖和起來。此刻閣樓內(nèi)的溫度讓人舒服得很,可即便是這樣,那姑娘的臉上依然沒有一點血色,仿佛被這寒冷的天氣凍成了冰人一般。
白岫打量了她一會,疑惑道:“少真,我怎么感覺這個姑娘好像在哪里見過?”
少真本沒有認真看那個姑娘,經(jīng)她這么一說倒是不自覺地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后便回想起前幾日發(fā)生的事情來:“你可記得前幾日上街時你與那個賣糖人的大漢吵了起來。”
“......提這個做什么?!?p> 那天難得的好天氣,白岫拉著少真帶了四季青里兩個伙計出門,想著給四季青的大伙們備一些過冬的衣服。本以為這一天會在挑挑撿撿中過去,可誰能想到在往回走的路上白岫被一個賣糖人的攤子吸引了目光。她停留在糖人攤子面前許久,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起了什么,非要讓糖人販子給她做一個三尾狐貍。
糖人販子起初是不情愿的,雖然現(xiàn)在人類和他們那些化出人形的“人”相處融洽,但他從來就沒見過什么三尾狐貍。別說三尾狐貍了,就連普通的狐貍,他長這么大也沒親眼看見過一次??伤筒蛔“揍兜能浤ビ才?,收了她一大錠銀子之后勉強照著記憶里在畫冊上見到的狐貍模樣做了一個,而后在那狐貍的屁股邊添上三條尾巴,做成了所謂的“三尾狐”。
路過的人見著做好的糖人,皆是贊不絕口,糖人販子聽了心里也是美滋滋的,沒想到這么輕而易舉的就給他做出來了,他心想一會等白岫他們走后還要再多做幾個賣給各個路過的客人!
糖人販子心里正得意,白岫卻不大歡喜起來。
這哪里是什么三尾狐貍?明明就是一只長了三條尾巴的狗,他也太糊弄人了吧!“老板我要的是狐貍,不是狗。你把它溶了再給我畫一個吧”
糖人販子正沉浸在賺大錢的美夢當中,被白岫一句話拉回了現(xiàn)實。狗?這人人見了都稱贊的三尾狐怎么到她這里就變成狗了?他好不容易才做出來的,如今還要他溶了重做?她該不會是故意來找茬的吧!
想到這一點,糖人販子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嚷嚷著就開始罵起白岫來。
白岫見了那“三尾狗”心里本就不舒坦,奈何這販子還把她罵得一文不值,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不服輸?shù)嘏c糖人販子吵了起來。
這時候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而白岫和那老板似乎越吵越激烈,直到最后還是旁邊一個賣傘的小姑娘反復勸說才把他們之間的“戰(zhàn)火”平息了的。
“哦,我想起來了,她就是那個姑娘?!?p> “嗯,那時候見你吵的那么歡快,我還順道在她那里買了把傘”
“????”
她在那吵架他居然還有心思去挑傘?
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卻也懶得和他計較下去。眼下姑娘還在昏迷當中,他們要等她醒過來之后才能知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白岫在閣樓里點起燭火,回到小房間時發(fā)現(xiàn)那姑娘已經(jīng)醒了過來。
“小美人呀,你總算是醒過來了,你在這里躺著都快一整日了?!彼咽掷飫傸c燃的燭火放進琉璃盞內(nèi),拿起桌上的白玉茶壺倒一杯清茶,遞到那姑娘的面前:“你睡了大半天,想必會口干舌燥的。來,喝口清茶潤潤嗓子?!?p> 姑娘看著她,卻是不動也不說話;片刻后她才接過那杯茶,但也只是捧在手里直勾勾地盯著。
這樣的小動作在白岫看來卻有些無奈:“怎么?怕我在茶里下毒嗎?”
姑娘回過神來看著她,認出她就是之前與糖人販子吵架的女人。
眼前這個女子眉目如畫,膚若凝脂,臉上是笑意盈盈的,是一個嬌媚的大美人。不過,這樣一位美人的身上似乎存在著強大的氣場,這是她之前勸架的時候不曾發(fā)現(xiàn)的。
“謝謝?!彼似鹉潜韬攘艘豢凇?p> 這茶是白岫給各位到訪的客人特地準備的,它的名字為浮靈,入口清香,一品甘甜,再品卻是千人千味。
白岫見她在品完那口茶后稍稍皺了下眉頭,估摸著這姑娘嘗到了一絲苦澀。
“小美人,你到這里來是有什么要事嗎?又為何不直接進來反而在門口徘徊許久?”既然這姑娘已經(jīng)清醒了,那她也沒必要拐彎抹角了。
姑娘聞言抬頭望著她,片刻后忽然起身跪在了床上。她朝白岫行了禮,下定決心一般說道:“素聞四季青老板娘是位能人,可以解決所有的難事,小女子在此懇請老板娘幫我一把!”
勸架的時候她已經(jīng)得知了白岫的身份,后來還聽聞了她的一些故事。此番特地前來尋她,也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的結(jié)果。
白岫被她這一跪驚著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姑娘你可折煞我了。我并非什么神通廣大之人,若你確實有什么難處且說與我聽,我若幫得上自然會幫?!?p> 姑娘想了想,緩緩開口:“小女子本名寄奴,林溪村人氏。四年前我收留了一個落魄書生,他住下以后為了報答我便把家中雜務(wù)全都攬在了自己身上。我當初收留他只是因為覺得他可憐,又怎會讓他幫我做事,于是我們兩個就分工做活,互相幫持著。時間一長我們兩個之間暗生情愫,在一日夜晚互表了心意就在一起了?!?p> “去年春天的時候他突然和我說要帶我回家見他的父母,我欣然答應(yīng)了??晌矣趾芎ε拢驗槠饺绽锼麖奈春臀艺?wù)撨^他的父母,我生怕我這一普普通通的農(nóng)家姑娘貿(mào)然前去拜訪會丟了他的臉面。為了讓自己看上去體面一些,我花了一半的積蓄置備了一套體面的服飾和一些稍微拿得出手的禮品。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是柳文學堂主人家的公子,我這些東西在他們眼中不過普通爾爾。”
白岫忍不住問道:“莫非是柳家大公子柳崢?”
“正是?!?p> 白岫曾受人委托調(diào)查過柳家的家世,也算是與柳家的人有過一些接觸。柳家祖輩本是軍中之人,到了柳崢太爺爺那一輩家族中一部分的人就慢慢開始從文,到了柳崢父親這一輩基本上就跟軍事沒了任何關(guān)聯(lián)。
她回憶道:“據(jù)說柳家大公子柳崢四五年前落選了之后便離家而去,說是要四處游學增長見識。我原以為他是找到了有本事的師傅才會離家這么久,沒想到居然是被你這小美人勾去了魂?!?p> 她笑嘻嘻地看著寄奴,本以為這打趣的話會讓她羞紅臉,可沒想到她聽了之后卻是皺起了眉頭。
“我跟著他回到柳家之中,一開始柳家的人對我是客客氣氣的,他父母待我也很好,還送了我些首飾衣裳。我以為他們不在乎我的身世接受了我,便在他們家里安心住下了。不過,我知道自己身份卑微,那段時日里我行事小心翼翼生怕招人不喜,和他們也是相安無事地處了好長一段時間,可是后來……”
她停了下來,原本平靜的聲音到了后面竟慢慢變成了啜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