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紫去法國的消息,沈勛在她剛上了飛機(jī)才知道,盡管他特別想跟著她一塊離開,盡管他特別想讓她留下來,但理智,都在提醒他,如果想要和唐紫安然無恙的一輩子在一起,就要先解決好身邊所有的矛盾,否則強(qiáng)硬的留下來她,勢必只會讓她更受傷害。
自從他宣布退出演藝圈之后,司嘉桐窮追不舍,在機(jī)場四公里外,衡慕正在等待救護(hù)車的到來,他攙扶著井默,眼底全是焦急不安。沈勛當(dāng)時也在場,看著那渾身是血,臉色慘白的井默,他竟一時說不出話來。有那么一個男人,為了唐紫不惜不要性命,對于他來說,井默的存在已經(jīng)不是威脅,而是赤裸裸的,無可替代。他現(xiàn)在特別后悔的是,當(dāng)初沒有盡全力保護(hù)好唐紫,也沒有不顧一切犧牲一切的勇氣,但井默不同,井默似乎比他更勇敢更固執(zhí),甚至,更偏愛。
剛才一直鳴笛的警車從幾人身旁停下。
警車上下來幾個公安人員,他們身著制服,面容嚴(yán)肅,從虛弱不堪的井默身邊停下,“井先生,您好,麻煩和我們?nèi)ネ忠惶?,您目前涉嫌非法購買槍支,請配合我們調(diào)查。”
衡慕搶先開口,“我們少爺現(xiàn)在這個樣子還怎么去警局!”
幾位警員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之前剛開口的那個繼續(xù)說道,“好,不過我們會陪同一起去往醫(yī)院,等井先生做完手術(shù),到時候再進(jìn)行審訊?!?p> 沈勛眉頭緊鎖,想幫井默說幾句話,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購買槍支…對于井默來說,可能是九牛一毛,上次徐盛的死很有可能就是他所為,但是,歸根結(jié)底,井默所做的一切都是緣于唐紫,他心底多少還是有所動容的。
在井默被送往救護(hù)車之后,沈勛也開車回往小區(qū),剛到小區(qū)樓下,就見有一個人,背影挺拔,姿態(tài)妖嬈,司嘉桐穿了一條黑色皮衣,緊身褲,長筒靴,干練又魅惑,這樣的一個美人,在沈勛眼里,卻不過是如此平常。
他嘆了口氣,實在不想再和司嘉桐有所瓜葛。
他下了車,從司嘉桐身邊擦肩而過,沒有想要搭理她的意思。
司嘉桐急了,跺了一下腳,沖他身后喊,“沈勛你給我站?。 ?p> 沈勛不聽,依舊繼續(xù)向前走。
司嘉桐小跑了幾步堵在他前面。
“你有必要這么躲著我嗎!”
沈勛面無表情,甚至有些不耐煩,“司小姐有事嗎?”
司嘉桐一臉憤怒,“那個女人不惜打掉你的孩子也要和你劃清界限,她這么費(fèi)勁心思的遠(yuǎn)離你,你還要喜歡她到什么時候!”
沈勛目光森冷,那是一種司嘉桐從未見過的表情,無論什么時候,沈勛都保持著冷靜從容的態(tài)度,可是現(xiàn)在…
她看著沈勛的眼神,竟心下一慌。
只看著沈勛冷冽開口,“你也知道糖糖懷孕的事情?”
司嘉桐心底慌亂,面對著沈勛如此強(qiáng)大的憤怒,她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是好。
見她不說話,沈勛向前逼近一步,盯著她的眼睛再一次問道,“孩子的事情…究竟和你有沒有關(guān)系!”
司嘉桐心里一咯噔,有些心虛的辯解,“怎么可能!我司嘉桐從不做這種陰險狡詐的事情!”
沈勛定定的盯著她的眼睛好一會,突然一笑,什么也沒說的轉(zhuǎn)身上了樓。
那個決絕的背影,比他每次留給司嘉桐的,都要更加殘忍。
…
那條昏暗且狹窄的樓梯,每一個臺階對沈勛來說,都如此的沉重,腳踏上去的一瞬間,有一種特別無能無力的落敗感。
他從臺階上坐了下來,臺階很涼,甚至不太干凈,但他就這么坐在臺階上,同樣回到了當(dāng)初沒有光線的畫面里面,他雙手交握抵在下巴上,閉著眼睛,感覺頭皮特別沉,壓得他一度喘不過氣來。
“你也值得,陪我一生?!?p> 定制的專屬來電鈴聲響起,打破了他沉悶很久的狀態(tài),他不緊不慢的掏出手機(jī),是沈媽打來的。
他整理好情緒,按下接聽鍵。
“大勛啊,你在哪…媽媽來接你回家好不好?”
簡云和沈中林剛剛回國,人還沒下飛機(jī),就聽說了這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事情,對于唐紫和沈勛之間的新聞,他們的確是聽了不少,而這其中最讓她接受不了的,便是唐紫懷孕了?可她的驚喜還沒有維持十分鐘,就被唐紫墮胎的新聞再次沖擊到。
她雖不了解來龍去脈,但是唐紫的人品如何她自是信得過,若說她薄情寡義,絕對是無稽之談,況且唐紫對自家兒子的愛她是從頭看在眼里,想來這一切多少都有些不靠譜。
她當(dāng)即馬不停蹄下了飛機(jī)便給沈勛撥過去了電話。
沈勛把手機(jī)放在嘴邊,不痛不癢的開口,“媽我沒事…”
“什么沒有事?媽媽想你了看看你,你多陪陪我還不行嗎?在哪?快點告訴媽媽!媽媽和爸爸過去接你!這孩子,你是存心讓媽媽擔(dān)心嗎?”
沈勛心下悸動,受不了媽媽這么說話,但又怕他們不放心,只說了想一個人靜靜,不會做傻事的。
掛掉電話之后,他仍然坐在臺階上發(fā)呆,想著此刻的唐紫,在飛往法國的飛機(jī)上,有沒有那么一丁點,想他,有沒有那么一丁點,想要回來的沖動。
對于唐紫,他始終覺得虧欠,因此這個關(guān)頭,哪怕寧愿面對兩地分隔之苦,他也不愿意,再把自己深愛的人,推進(jìn)水深火熱之中。
不知道坐了多久,屁股下仍是冰涼的觸感,暖不熱這一汪死水。
久到有些腳麻,他倒吸一口涼氣,一手抵著墻慢慢站起來,酥酥麻麻的感覺讓他一時間難以行動,好半晌才緩解。
他走到門前,從口袋里掏出鑰匙,開了門。
房間內(nèi)漆黑一片,他站定片刻,并沒有開燈,而是徑自熟門熟路的走到了沙發(fā)邊,坐了下來,似乎這樣才能讓他心里好過一些,他總怕一開燈,只剩他一個人的失落,會讓他完全崩潰。
他靠在沙發(fā)上,閉著眼睛,不知道怎樣才能試圖壓下去胸腔里的落寞感。
片刻。
他拿起手機(jī),打開短信,編輯了很長一段信息,然后又逐一刪除。來來回回好幾次,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退出界面,收起了手機(jī)。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但又覺得,不能什么也不做。
愣神了好長時間,估摸時間已是后半夜,他有些體力不撐的摸索著進(jìn)了臥室。借由著從窗邊透過來的月光,依稀可見,臥室里空蕩蕩的,所有關(guān)于唐紫的東西,都消失匿跡,甚至所有關(guān)于唐紫的味道,都沒有…
他只覺得心底絞痛,就像是一把刀刃,在他心底碾壓攪拌,他跌跌撞撞的走到床邊,一度要倒下去,好不容易走了過去,也是直接癱在了地上,后腦勺撞到床邊,他只輕輕皺了下眉,再無其他。
倏然,垃圾桶里有樣?xùn)|西吸引了他的視線,他爬著挪動到垃圾桶旁邊,定睛一看,那里面是滿滿的,她曾寫給過他的信,以及,他的回信。
此刻,他終于繃不住了…
他小心的把所有信封從垃圾桶里拿出來,一張張的鋪平,那里面的內(nèi)容,他早已背得滾瓜爛熟,早已熟記于心。
“哥哥…還是我啊,那個你可能永遠(yuǎn)都不會注意到的女生。可是這些都無所謂,就是想告訴哥哥,你不要不開心,不要不快樂,也不要皺眉不要流淚,因為,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也是因為哥哥你,才讓我這昏暗不見天日的世界,終于有了一絲光亮。哥哥你可能也永遠(yuǎn)不會知道,你的一個笑容,可以溫暖多少像我這樣的人?!?p> “哥哥…又是我啊,那個想為了你,變得更優(yōu)秀的女生。昨天看新聞哥哥又被爆料戀情,我有時候在想,哥哥最后究竟會和一個什么樣的女孩子在一起,因為在我們眼里,所有的女生,都配不上哥哥?!?p> “哥哥…還是我啊,那個一心一意,只想讓你快樂的女生。哥哥你最近行程那么趕,會累嗎?看你說已經(jīng)好久沒回家了,哥哥,家,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呢?哥哥…真羨慕你…”
“哥哥…還是我啊…”
到最后,這些曾經(jīng)被妥善保管的信封,被淚水不斷浸濕,拿著信封的手,也是抖的。
這一個夜晚,他放任自己哭放任自己難過放任自己墮落,也放任自己,不顧一切的想她。
那個悄然出現(xiàn)在他生命里的女孩,早已經(jīng),成為了他生命里的全部。
他手在地上有節(jié)奏的敲著,淚水卻也一直沒停,一首獨(dú)特的曲調(diào)與歌詞,又盤旋在他腦海里,經(jīng)久不散。
也是這個痛徹心扉的離別,讓他越發(fā)明白,自己早已沒有任何退路可走。
“總是習(xí)慣,不斷奔波在工作之間,
總想用時間,把人生試圖填滿。
總是在路上,偶爾瞇眼,
總是想努力,打破自己的局限。
后來我開始慢下來,也學(xué)著把生活沉淀,
通告行程都可適當(dāng)縮減,把時間陪你消遣。
在一起的時候,我從未對你苛求,
因為你在身邊,我已無再多雜念。
但人生哪有那么簡單,可以事事如愿,
怨我懦弱,怪我平凡,讓你墜入深淵。
你說你喜歡,生活過得簡單,
你說你想要,平凡之間的愛戀,
你總怕自己,會成為我的負(fù)擔(dān),
你總是小心翼翼,守護(hù)我的尊嚴(yán)。
后來我開始明白,你和我在一起有多難,
流言蜚語不斷,連作品也受牽連。
說分手的那天,雪花一片片飄落不斷,
我也開始后悔,沒提前完成你的心愿。
但人生哪有重頭可言,再走一遍,
淡忘悲傷,了卻雜念,等你回我身邊。
待我可以保護(hù)你那一天,
名正言順,八抬大轎,民政局前?!?p> …
飛機(jī)上。
唐紫閉著眼,腦海里全是井默胸口不斷流出的血,和那個蒼白的笑容。
突然有人從她身邊停了下來,她睜開眼,面前是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扎著一條馬尾辮,手里拿著一本書,是她的《你值得,這萬丈掌聲》。
小姑娘弱弱的問,“請問…你是糖糖姐姐嗎?這本書是你寫的吧?”
小姑娘眼底有光,她看著,竟不自覺愣神了,就像是看到了多年前,自己小心翼翼問沈勛“哥哥可以收下我的信”嗎一樣期待而緊張。
她勉強(qiáng)笑了笑,嗯了聲,接過小姑娘激動的遞過來的書,拿筆在封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合上書,準(zhǔn)備遞給小姑娘。
小姑娘誒了一聲,打斷她,有些支支吾吾道,“姐姐…能…再幫忙…簽個沈勛哥哥的名字嗎?”
小姑娘問得小心翼翼,唐紫怔了下,低頭看著書愣神了片刻,笑了笑,遞到她面前,“還是…不簽了吧…”
小姑娘明顯有些失落,她搖搖頭,為自己辯解,“姐姐我沒有別的意思,不管別人怎么說,我覺得姐姐和沈勛哥哥是最般配的,而且,總覺得,哥哥很喜歡很喜歡姐姐,姐姐也很喜歡很喜歡哥哥,你們,就該一直在一起的。就像哥哥那首歌里唱的一樣,“你也值得,陪我一生”,姐姐就是那個值得陪哥哥一生的人啊?!?p> 小姑娘真誠的目光剎那擾亂了唐紫的心境,她抬著頭,沖小姑娘微微一笑,便把剛才關(guān)上的筆重新打開,簽上了沈勛的名字。
那一筆一劃,一橫一折,都感覺寫得如此艱難。
在這個飛往法國,與沈勛兩地分隔的航班上,唐紫竟然能收獲這么一個驚喜,可是值不值得,又有什么用呢。
已經(jīng)失去了的東西,終歸會成為遺憾,而且是永久性的。盡管兩人嘗試去彌補(bǔ),可能都無法跨越,這條看不見的深溝。
愛情一向如此,何況,還是這么不被看好的愛情,不被祝福的婚姻。
她摸著口袋里,前段時間剛剛戴上的戒指,突然開始害怕,或許,她選擇離開,是對的。她選擇放手,是對的。她選擇忘記,也有可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