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很快趕了過來,何湘被帶走之后,宴會內(nèi)仍是一團(tuán)糟,被慌亂帶倒的酒杯滿地皆是碎片,花容失色的明星似乎還沒從剛才的恐慌里回神過來,推搡辱罵比比皆是。
常姐也顯然受到了驚嚇,剛才被唐紫那么一推,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饒是她也沒想到,那個看起來軟弱的何湘竟然被激怒到妄想動手殺人。
沈勛用力掙脫開司嘉桐的阻攔,從那個憑空出現(xiàn)的男人手里緊張的搶回唐紫。唐紫眼前一陣暈,毫無任何抵抗力的癱軟在沈勛懷里。
沈勛一手抱著她,輕輕在她耳邊不斷說著“別怕”,唐紫慢慢平靜下來,見沈勛哥這么緊張,勉強的從他懷里起來,搖了搖頭,聲音軟綿綿的,“我沒事?!?p> 她回過身子,打算謝過剛才救她之人。
那是一個看起來簡直像未成年的小男孩,留著一頭亞麻色的頭發(fā),戴著副只用來裝飾的眼睛,不斯文不穩(wěn)重,反更襯得稚嫩多了些。他穿著一條花襯衣,黑褲,顯得與這個場合格格不入。眼睛有些不同于這個年齡段的邪魅,顯得整個人流里流氣不少。
唐紫好聲謝過他?!皠偛胖x謝你?!?p> 她微微勾動唇角,并無太大的表情變化。
男生揚了揚眉,“我可是救了你的性命誒,一句謝謝就打發(fā)了?”
沈勛把唐紫下意識護(hù)在身后,“井少爺,今日之事實在是多虧了您,我代替唐紫再次謝過您。酒局,下次定為您安排上,不醉不歸?!?p> 他一直抓著唐紫的手,未曾松開過,對男生說話的態(tài)度也是畢恭畢敬。
唐紫不禁再次打量起面前的男生來。實在覺得,除了過分張揚了些,并沒其他不同的地方。
井默把眼鏡往下按了下,“勛哥既然這么說了,那我當(dāng)然欣然接受,喝酒這事,我最在行了。不過,我媽說了,讓我以后少喝點酒。”
唐紫啞然,想著他竟然還很聽話。
井默的到來,同樣引起了不小的一陣喧嘩。不時有女人想上前搭訕,井默都一概不拒絕。他混跡在各路女人中間,笑得好生肆意,還占便宜的把手放在女人腿上,和她這副外表實屬不搭。
沈勛向她解釋。
井默,圈內(nèi)頭號不敢惹人物。
父親井天成,井氏集團(tuán)董事長,壟斷了本市幾乎所有產(chǎn)業(yè),地產(chǎn)行業(yè)白手起家,如今進(jìn)軍影視界,投資了不少錢。能進(jìn)井氏的人,前途必是無可限量。
井氏善于打造人才,而司氏善于招納人才,井氏和司氏在這個圈子最有話語權(quán)。雖說井少爺井默無心事業(yè),整日花天酒地花前柳下,人也隨性得很,從不對井氏的事情上心,每日泡妞k吧,賭博賽車,出了名的紈绔子弟,丟盡了井家的面子。但奈何也是井家的人,說話的分量自還是有的,因此也沒人敢動他一分。
傳言他一夜換一個女人,一夜十萬塊,而對于這個圈子來說,錢不重要,重要的是機遇與地位,因此盡管知道井家少爺無能,也有人前仆后繼。
井默又偏生來者不拒。
唐紫聽完沈勛的話,下意識看向井默,他正一手?jǐn)堉说难?,一手拿了酒杯往女人嘴里送,唐紫卻怎么也對他厭惡不起來。
常姐忙著整理殘局,司嘉桐惡狠狠的站在沈勛身邊,地上的杯子碎片被燈光照射,閃著明晃晃的光,太過刺眼,司嘉桐恨不得唐紫倒在那一堆碎片上,百爪撓心。
沈勛揉著唐紫頭發(fā),想著趕快離開,以防還出什么意外。但常姐這邊還沒收拾好,他讓唐紫先出門等他不要亂跑。
唐紫出了門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身上披著剛才沈勛脫下的黑色西裝外套,高跟鞋并不算太高,沈勛怕她穿不慣專門挑了雙合腳又跟低的。
她裹緊身上的外套,百無聊賴的在院子里溜達(dá)。這幾近奢華的酒店,這觥籌交錯的宴會,這盡顯尊貴的穿著,這行云流水的應(yīng)酬,都像是一場夢,是她不敢跨越不敢嘗試不敢擁有的人生。
她總是一路失去一路孤獨,不愿意讓自己陷入一種太過美好的境界里,一旦離開的那一天,她該以何種的姿態(tài),繼續(xù)往后的路。
沈勛就像是一個王子,他可以從容不迫的周旋,他可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如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徜徉在他自由的世界里。而她,卻像是飛來的一只鳥,路過這條海,喝口水,繼續(xù)趕路。她永遠(yuǎn)不能留在他的世界里,而他,也沒有辦法不留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她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擁有的太多,反而患得患失。這有些變得不像她自己,二十多年來她活得無欲無求無悲無喜,不爭不搶,不奢求不幻想,可現(xiàn)在,她竟然妄想,能夠走近沈勛的世界里。
顯然,這是種很可怕的意識。
…
今晚的月亮很圓很亮,映襯得這晚風(fēng)景獨好。她坐在路邊的長椅上,雙手靠在腦后,仰著頭,看月亮,好生愜意。
不遠(yuǎn)處,有兩個影子,一男一女在說些什么,她因為被打擾,有些小情緒的看向說話的方向,很快,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前方。
男人走得太快,她一時看不清,也并沒有特意打探清楚,她不是一個多管閑事的人,便再度躺下來閉上眼睛。
窸窸窣窣的聲音再次響起。
她不悅,卻皺了下眉,仍是閉著眼。
聲音依舊不停,她抬眼看去,不知道什么時候女人身邊男人又出現(xiàn)了,女人的胳膊纏繞在男人脖子上,男人猴急的上前抱住女人親吻了起來。
畫面有些火爆。
唐紫忙用手捂上眼睛,也不再愜意的癱在椅子上,因為從剛才一男一女的反應(yīng)上來看,兩人并不像是正常的男女關(guān)系。他們先是左右環(huán)顧了一圈,見沒什么情況發(fā)生才迫不及待吻了起來。
撞見這種尷尬的場面,唐紫悄悄站起來,很小心很小心的盡量貓著身子往回走,試圖不發(fā)出一點動靜。她剛走出一步,由于緊張,腳下還穿著不穩(wěn)的高跟鞋,她崴了一下腳,發(fā)出一些聲響。
與此同時,她還沒顧得上回頭看是否自己暴露了,就被人從身后捂住嘴巴拖到一邊,然后胳膊被強硬的拉著跑起來。
她身子其實很弱,由于缺乏鍛煉跑幾步就堅持不下來,胳膊還被人拉著,很是不舒服。拉著她的人雖然也沒惡意,只是還是抓疼了她,她抱怨了聲,“你是誰???我好痛啊你放開我?!?p> 跑了很久。
兩人穿入了一片花叢才停下。
唐紫大口喘著氣彎著腰,好長時間沒這么運動過了,她抬頭指向罪魁禍?zhǔn)?,饒是脾氣再好也忍不住想罵人。
“你誰???有病吧?”
被指著鼻子罵的男人聳聳肩,看著眼前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唐紫嘲笑道,“我說小姐姐,你這體質(zhì)也太差了吧,才跑幾步就喘成這樣,怕是廢了吧?!?p> 他的聲音有些耳熟,唐紫張了張嘴,想要說的話被井默從中攔了下來,“對…你的救命恩人…就是我…”
他蹲下身子來與她平視,輕佻的眼神落在她胸口,“我救了你兩次,你說,是不是只能以身相許才扯平。”
唐紫哼了一聲,轉(zhuǎn)過頭去不想看他,嘴里小聲嘀咕,“那每次遇到你我都有危險,我還想說你是我的掃把星呢。”
井默手順著頭發(fā)的紋路往上一甩,“你見過這么帥的掃把星嗎?”
唐紫很不配合的嘿嘿笑了兩聲。
井默笑著向前,不懷好意的眼神再次落在唐紫胸口,“你知道的,我是什么樣的人,再多說一句話,我就把你就地正法…”
唐紫果真被他嚇到,委屈的撅著嘴巴,把手放在自己胸口上,可憐兮兮又可愛得很。
井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看把你嚇得,剛才里面那么多好看的明星,我會把今晚的時光浪費給你?小姐姐,你也太自不量力了吧。我井默的床說好爬也好爬,說不好爬也不好爬,全看我心情。”
唐紫心里對他的這副不要臉的樣子深感唾棄,簡直想收回剛才自己對他的好印象。
他明明就是一個下流不正經(jīng)又胡攪蠻纏的紈绔少年。
…
沈勛出來的時候唐紫已經(jīng)回去了,他快步走向她,伸手來替她取暖,“等很長時間吧…冷不冷?”
唐紫搖搖頭,絲毫沒有剛才井默面前的咬牙切齒憤憤不平,乖順得很。
沈勛送她到小區(qū)樓下,送她上了樓才回去。
出小區(qū)的路上碰到一個喝醉酒的男人,走路歪歪晃晃,手里還拿著酒瓶。
他只看了一眼,沒有在意。
等出了小區(qū)一條街等綠燈的空隙,他似乎覺得剛才的人有些眼熟,等想起來是唐紫爸爸的時候,心被提起吊在了喉嚨上。
他毫不思索的回頭開,加大油門,一連險些撞上好幾個垃圾桶。
路口拐彎的時候,一輛剛下班的摩托車險些和他發(fā)生事故,他手忙腳亂的踩剎車把車停了下來,摩托車的主人看著來人來頭不小定是個有錢的主,蠻橫的攔在車前面讓沈勛動彈不得只能妥協(xié)下車?yán)碚?,甩手給了五千塊錢,車主不認(rèn),抱住沈勛的腿開始呼喊救命。
而此時唐紫所在的小區(qū)內(nèi)。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唐紫以為是沈勛忘下了什么東西,趿拉著拖鞋跑去門外,卻在開門的一瞬間反射性的要關(guān)上門,唐父唐建立雖然喝得有些多并不妨礙力氣依然一樣大。他用胳膊和腿抵著門,醉醺醺的沖唐紫罵,“這就是你對待爸爸的態(tài)度嗎?你個沒良心的,和你媽一個樣,是不是瞧不起我?我告訴你,你再瞧不起我我也是你爸,這是你怎么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唐紫不說話,瑟縮著身子試圖用力把門關(guān)上,但她力氣實在太小,唐建立大搖大擺進(jìn)了房間,走起路來左右搖晃,“還有多少錢?聽說你給你媽打了十萬塊錢,挺有錢的嗎,怎么不想著給你爸一點?嗯?你這個賠錢貨!”
唐紫沒有哭,甚至眼眶都沒紅,她倔強的用力咬著嘴唇,指著門口,“請你出去?!?p> 唐建立笑了聲,把手里的酒瓶往地上摔去,“我告訴你唐紫!你這輩子都注定和你媽一樣下賤,你以為你能躲開我嗎?她嫌棄我你也嫌棄我嗎?錢!我問你,錢呢!”
說著要伸手過來扯唐紫。
唐紫害怕的退后一步,腿碰到茶幾上,磕出了一道紅印,她聲音拔高,情緒在極力克制穩(wěn)定,“請你出去,你喝太多了,明天酒醒了如果記得的話,再來和我談這些事情?,F(xiàn)在,請你回去!”
她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的突然襲擊,早已習(xí)慣了父親喝醉后的失態(tài)和可怕。她不是不害怕不是不憤怒,但她除了這些并沒有什么其他方式可以阻止這些事情。
她早已麻木了。
她眼神堅定,從容不迫的指著門外方向,仔細(xì)看的話,會發(fā)現(xiàn),她的手指頭在顫抖…
沈勛趕到的時候,唐建立已經(jīng)離開了,家里亂七八糟,摔碎的酒瓶,砸碎的電視機,七零八落的,唐紫就蹲在地上,很小心的一片片撿起來酒瓶碎片。
很鋒利,也很刺眼。
沈勛一時間不敢再向前一步。
他定在門外,房門還沒來得及關(guān),走廊內(nèi)昏暗的燈光又暗了下去,沈勛的影子折射進(jìn)屋內(nèi)。
唐紫有些顫巍巍的下意識身子往后靠,或許是以為唐建立又折返回來,但面前好長時間沒有聲響,她慢慢抬頭,眼前一貫溫和掛著笑的男人,拳頭緊握青筋暴露,安靜的立著,眼角處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滴,無聲無息的落下來。
唐紫故作鎮(zhèn)定,朝他很生硬的扯了下嘴角,聲音有些發(fā)啞,“你怎么又回來了?”
沈勛沒說話,依舊筆直的站著。
唐紫低下頭,繼續(xù)撿玻璃碎片到垃圾桶里,聲音盡量裝得輕快,“是忘記什么東西了嗎?我去找給你?!?p> 沈勛依舊沒有說話。
漫長的沉默里,唐紫把玻璃碎片都撿到垃圾桶,發(fā)現(xiàn)沈勛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她放下垃圾桶,很慢很慢的向他走過去,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艱難,好像有什么東西在不斷的往下墜。
她走到他的面前。
沈勛依然沒有進(jìn)門。
隔著那扇剛才沒阻攔住唐建立的門,唐紫扯了沈勛衣角,仰著頭看他,笑著說,“沈勛哥…我沒事…”
她看見沈勛哥眼里不斷流下來的淚水,剛才她一直憋著沒哭,現(xiàn)在看到沈勛哥哭反而鼻子發(fā)酸,但仍然沒有流下來,她再度搖搖她的衣角,“我真的沒事…”
沈勛一把抱住她。
淚水順著沈勛的臉流到唐紫脖子上,滾燙的,灼的她心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