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佛學家臨襄侯
第二天一早,林東精神抖擻得起了床,被褥上的幽香似乎有種奇妙的安神作用,讓林東在這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里依舊睡得無比香甜。
打開房門,映入眼簾的卻不是昨晚那個侍女,而是林幼儀燦爛的笑臉。
林東愣了一下,隨即道:“幼儀這么早?你昨晚那么費神,又受了傷,更應當好好休息才是?!?p> “幼儀習慣早起了,再躺著也睡不著?!绷钟變x帶著林東去專門的洗漱房洗漱,“而且每天早上給老師請安,是學生的本分啊。”
林東漱了漱口,接過幼儀手中的毛巾簡單洗了把臉:“我又不是你長輩,哪用得著這樣?!?p> “天地君親師,老師本來就是幼儀父親一樣的角色啊。”
林東哭笑不得:“你這把我說得多老似的,我也就比你大三歲而已?!?p> “不管多大,老師就是老師啊。”
林幼儀招呼洗漱完的林東在偏廳坐下,侍女們依次上來端上四色小菜、四色糕點、四色面點和上好粳米熬成的清粥,味道一般,但是非常精致。
“話說老師,您昨晚可還休息好了?之前一時匆忙沒給您換床褥,不會影響您休息了吧?!?p> “那倒沒有?!绷謻|扒了幾口粥,含混地道,“被褥上熏得香挺不錯的,不僅好聞,好像還有安神的效果,我昨晚睡得挺踏實?!?p> 林幼儀咽下口中的糕點,甜甜地笑道:“老師喜歡就好!幼儀很開心哦。”
林東總覺得幼儀變得甜膩了許多,他道:“其實幼儀沒必要這么客氣,我們年齡相仿,同輩相稱才比較正常,老師也是可以亦師亦友的?!?p> “我就是喜歡把老師當長輩嘛,不可以嗎?”林幼儀露出祈求的眼神,粥液殘留在嘴唇上,顯得櫻唇無比清亮。
“可以倒是可以……”總覺得這樣稱呼起來,顯得自己好老,明明我才十九歲,算上前世的心理年齡也就二十五啊。
林幼儀不等林東說完,便雀躍地道:“可以就好,那幼儀以后一定待老師如親父一般?!?p> 林東:?
我拿你當學生,你卻把我當?shù)?p> ————————————————
用完早餐,林東提出想拜見一下臨襄侯,林幼儀便帶著他來到了臨襄侯府的后門處,只見圍墻一角被打開砌成了一個小門,小小的院子里天王殿、鐘樓鼓樓、觀音樓、大雄寶殿,一應俱全,儼然是一個小型的佛寺。
“幼儀四歲那年,家母亡故,父親便剃度出了家,此后就再也沒有出過這間困我寺,寺院里面一切清潔用度都是父親一手操持,從不愿假手他人?!?p> 林幼儀領著林東走進大雄寶殿,只見一名身著灰色僧衣的中年人正一絲不茍地在給佛祖面前的長明燈添加香油,他舉手投足之間沉穩(wěn)從容,臉上十分枯瘦,但隱約間還能看出與幼儀的幾分相似,若是年輕飽滿一點定是一位美男子。
林幼儀淡淡地道:“父親,幼儀來看您了,這位便是女兒昨日跟您提起的林先生,是女兒現(xiàn)在的老師?!闭Z氣談不上尊敬,但也沒什么怨恨。
林東對著他行了一禮道:“離陽林東見過臨襄侯。”
中年僧人用僧衣擦拭了一下濺出來的燈油,搖了搖頭道:“這世上早已沒了臨襄侯,只有青衣小僧悟覺而已?!?p> 林東有些尷尬,這臨襄侯難道真的拜佛拜傻了?
臨襄侯面無表情地瞥了林東一眼:“好了,林施主你見也見過了,小僧還要做早課,就不留你吃齋飯了?!?p> 林東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出離的憤怒,自己的親生女兒可說是眾叛親離,昨天甚至命懸一線,可他竟然像沒事人一般,依舊仔細供養(yǎng)著這些毫無感情泥塑木雕,甚至連對自己女兒的一句關心也沒有。
“我想問問悟覺大師,你可知道你女兒林幼儀昨天差點被親族殺害?”林東的聲音有些冷,“你可知道這么多年你女兒被逼著做了什么?難道你就連一句關心的話都不愿意對她說嗎?”
面對林東的質(zhì)問,臨襄侯沒有絲毫波瀾,他失望地道:“本來以為能寫出‘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這般詩句的,該是一個有佛緣和慧根的人,沒想到也不過如此而已,小僧是個出家人,又哪來的女兒呢?前塵總總前塵散,前塵如何又關我悟覺何事?”
林東搖搖頭,看來這臨襄侯真的被洗腦得不輕,他道:“那佛家還講究度人,悟覺大師為何不愿度林幼儀呢?”
青衣僧人悟覺雙手合十,喊了聲佛號,無悲無喜地道:“那自是她的苦難和緣法,《涅槃經(jīng)·梵行品》有言,法緣者,不見父母妻子親屬,見一切法皆從因緣生。她得悟前世,自悟今生,無須小僧度,自然度己身。”
林幼儀輕輕拉了拉林東的衣袖,搖了搖頭嘆道:“老師,別說了,一切都是因果,沒用的?!?p> 林東對幼儀使了個眼色,示意沒事,他想了想道:“悟覺大師,若是我說根本沒有佛呢?”
悟覺又念了一聲佛號,平靜地道:“世上自然沒有佛,佛在人心中,或者說人人都是佛?!?p> “如果人人都是佛,豈不是處處都是佛國?那為何世間還有諸多苦難?”
“你是此時佛,我是彼時佛,我度你,你度我,雖后世為浮屠,但未被度時依舊有貪嗔癡念?!?p> “那為何悟覺大師僅修己身,不去度化那些親族的貪嗔癡念呢?”
“不修己身,何以渡人?小僧道行尚淺,度不得他人,只求度己?!?p> 林東:……
和這種堅定的宗教徒辯駁真的是一件極其費力的事情,你和他擺事實講道理,他卻只需要用一些模棱兩可、似是而非、形而上學的話語,便能故弄玄虛,立于不敗之地。
林東突然有些理解幼儀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了,從小沒有了母親的關愛,父親又變得這樣神神叨叨的,外面還有不懷好意的親族想要架空與她,謀奪家產(chǎn)。在這種壞境下長大的林幼儀,還能夠堅持不報復社會,已經(jīng)非常難能可貴了。
林東嘆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武侯奇門的目的便是要用嚴謹客觀的方法去認識和丈量這個世界,終有一天以凡人之身,行神佛之事,用悟覺大師的觀點來說這又何嘗不是一種修行呢?但悟覺大師不求甚解只問心,注定會固步自封,未來終究是屬于我武侯奇門的?!?p> “悟覺大師,終有一天你會見到,佛做不到的,我能做到!”
說罷,林東拂袖而去,對于這種丟下最需要他的女兒,靠精神鴉片麻醉自己的人,自私而又懦弱,林東心中對他只有厭惡。
臨襄侯絲毫不為所動,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經(jīng)修持到了心靜如水的境界,這種人甚至比最虔誠的信徒還要難纏,因為信徒心中還有神職僧人,但他心中只有虛無縹緲的佛。
林幼儀緊緊地跟著林東,小心翼翼地道:“老師,您別生氣,父親一直是這樣的。”
林東停下腳步,他突然對自己這個便宜學生無比心疼,若是自己有這般可愛又懂事的女兒,又怎會那般不懂珍惜。他笑著問道:“幼儀,你借老師十萬兩黃金,好不好?”
林幼儀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林東話語中含義,她重重點了點頭,燦爛的笑臉上卻有淚光點點。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