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詩醉酒醉人亦醉
長相思,摧心肝!
這首樂府詩明明是寄托相思的哀怨之詩,卻寫得大氣磅礴,讀之令人心腸寸斷卻又因其想象奇絕而唇齒留香。
唱詩的歌姬已是淚流滿面,喃喃地開始唱第二遍,珠簾后面的曹纓之聽到這詩忍不住站起,卻又坐下,林東,這便是你的心聲么?你我每日見面卻如同隔絕云端,明明在同一間書房卻又是天長路遠,我又何嘗不想回應呢?只是可惜我注定要為家族獻身,不得自由?。?p> 齊清閑也是站起身來,看著宣紙上的詩句,雙目異彩連連:“好詩!好詩!”
有人回過神來不敢置信地道:“這是你做的?”
林東放下手中的毛筆,看了一眼那人,微微笑了笑,反問道:“難不成是你做的?”確實不是我做的,我很誠實,可沒承認啊。
那人語塞,愣了片刻,復又言之鑿鑿道:“這詩大氣磅礴,足可流傳千古,而你名聲不顯,可別說這是你妙手偶得出來的,若是有此詩才為何今天才顯露?”
不少人也連連附和,畢竟這首長相思擺明了和《濯纓》一樣都是寫給曹纓之的,若是真是林東所做,那大家豈不是被一個傻子比下去了?
林東微笑依舊:“諸位如若不信,可以問慕容先生?!?p> 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盯著慕容桐,慕容先生剛剛從長相思的震撼中回過神來,他輕撫長須道:“大家不必多疑,這林東旁聽過老夫講課,也算是老夫半個學生了,其詩才確實俊逸不凡,之前那首《濯纓》一樣是他的大作?!?p> 慕容先生一開口,許多人啞口無言,畢竟慕容桐在離陽還是稱得上德高望重,看來今日的詩會鰲頭便是林東了,自己這些人注定成為這兩首傳世之詩的背景板。
那人尷尬地立在那里,還是不服地道:“這兩首詩確實是文采斐然,但是據(jù)慕容先生所說,林兄早已知道今日詩會的主題,這詩怕不是林兄現(xiàn)場所做,而在座諸位同僚卻是全靠現(xiàn)場發(fā)揮,恐怕這不能服眾啊?!?p> 不少本來內心絕望的人一聽有理,紛紛附和。
“確實如此,早就知道主題的話,搜索枯腸數(shù)日難怪能做出這等好詩?!?p> “慕容先生露題之舉不厚道了??!”
“確實不服,若是給我更多的時間,一定不止于此。”
齊清閑輕搖紙扇,輕謔地一笑:“呵呵,就是給庸才一輩子時間又豈能做出媲美這兩首詩的作品?真是不自量力?!?p> 他并未刻意控制音量,諸多聽到齊清閑話語的人都面露尷尬,但是相對而言還是被林東這個“傻子”壓了一頭更加不爽,所以質疑的聲音依然連綿不絕。
慕容先生沉吟了片刻道:“如此說來也有道理,這兩首詩雖然是鰲頭的不二之選,但難免不能服眾,不如這樣,就由在座的各位再出一題,由林東現(xiàn)場賦詩一首,如何?”
“慕容先生此言有理?!?p> “附議?!?p> “但憑慕容先生安排?!?p> 慕容桐遙遙對林東說道:“林東,你覺得如何?”
如何?當然不好??!萬一出一個自己不熟悉的偏門題目,自己無詩可抄,豈不是蛋疼。但是頭可斷血可流,逼格不能丟,這種情況只能硬上了。
林東微微一笑,自信道:“無妨,學生自當盡力。”
“那就請諸位出題吧?!?p> 臺下眾人議論紛紛,都想找一個切合今日主題卻又出其不意的題目為難一下林東。
“今日是乞巧節(jié),不如就讓林東以七夕為題做一首如何?他已經做了兩首詩,這次就限定他作詞吧?!?p> 眾位學子心下思量,古往今來有關七夕的詩詞數(shù)量眾多,數(shù)不勝數(shù),要想不落窠臼非常困難,而且林東這兩首詩雖然寫美人,但是詩風卻是十分雄奇,顯然個人風格偏向豪放,要想臨時寫出纏綿悱惻的七夕詞,怕是絕不簡單,這個提議妙啊,明明題目十分普通,卻是處處針對林東。
“這個題目好,符合今日主題。”
“不錯,出得簡單一點,省得林兄覺得我們是在為難他?!?p> 林東呵呵一笑,有些事情第一次做起來很難為情,尤其是當著西門吹雪這個知情人面前,但是再多做幾次就完全沒有心理壓力了。
林東故意雙手背在身后,前后踱步,有時凝視著曹纓之所在的珠簾,有時看向窗外的星漢,顯然正在凝神苦思。
眾人議論紛紛,有些人覺得他是在故弄玄虛,根本沒有思路,有人卻也生怕他再做出一首好詞,坐實了鰲頭之名。
在走了七步之后,林東微微一笑,叫道:“有了!”隨即提起狼毫,下筆如有神。
齊清閑湊上前來,開口將林東寫得詞念了出來:
“鵲……橋……仙”
他吐字清晰,聲音富有磁性,在場的眾人幾乎都能聽得見。
“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p> 開場點明主題七夕,中規(guī)中矩。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p> 眾人面色微變,以前寫七夕都是感慨歡愉苦短,這首詞卻是反其道而行之,不落窠臼,而且這句讀之回味無窮,令人心折。
林東越寫越順,不由加快了速度。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p> 齊清閑雙目似有星火點點,他又將全詞讀了一遍,喃喃地道:“好一個‘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又豈在朝朝暮暮!”
又是一首可以流芳百世的詞作!現(xiàn)場的議論聲已經漸漸大了,這次卻以贊嘆居多,少許懷疑,因為按照詩會慣例,詩會上所有的詩詞都會整理出來刊印,有這三首詩詞打底,這本詩集已經注定會風靡全國流傳后世,而自己這些人雖然只能成為背景板,卻也能因此將名字流傳下去,更何況這首詞確實是難得一遇的佳作,傳出去整個靈州都可與有榮焉。
一直抬杠的那人也是再無話可說,只得行了一禮道:“林兄高才,我心服口服了?!?p> 慕容先生得意地輕撫長須,自己作為詩會的主持名字注定會寫在詩集扉頁,有這三首詩詞,面上有光??!可惡,當初應該直接說林東就是我學生的,不應該說半個啊。
“我這小徒于詩詞一道上著實造詣不凡,今日的鰲頭當之無愧,諸位可有意見?”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若是再胡攪蠻纏下去,怕是要被各種歷史小傳記為今日詩會的“反派”,讀書人大多愛惜名聲,再反對下去得不償失。
而此時,珠簾掀開,曹纓之已經端起一壺酒盈盈地走了出來。
今日的曹纓之穿著一襲黃色紗裙,以一條紫色紗巾覆面,露出一對妙目和如凝脂般光潔的額頭,行走如弱風扶柳,縱使不露真容,卻也讓眾人心醉。
她緩緩走到林東身前,取出兩只瓷杯,將酒水斟滿。
林東有些不知所措,身體記憶讓他的心劇烈跳動不止:“曹小姐……”
“今日不是在曹府,現(xiàn)在我是纓之,你是林公子?!辈芾t之為其舉杯,雙目風情萬種,她櫻口微張:“小女子不過是蒲柳之姿,得到大家抬愛才能有一點薄名,不過纓之自知不過是歷史江河中的一點浪花罷了,多謝林公子為纓之寫詩三首,讓百年之后的人能知道百年前還有纓之這樣的女子,纓之感激涕零。”
曹纓之言罷撩開半張面紗一飲而盡,櫻唇微紅,霞飛雙頰,明明經常相見,但這驚鴻一面,林東卻有些癡了。
一旁的齊清閑笑道:“林兄還不回敬纓之姑娘?”
林東回過神來,舉起酒杯:“多謝纓之姑娘,在下也不多言,一切盡在詩中?!?p> 說罷,同樣一飲而盡,酒醉人亦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