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市里沒有賣不得的東西,無論物還是人,亦或是妖。
雀籠里鎖著的幾只妖,皆用鐵鏈相縛,面上蒙了眼罩,似乎聽到有聲響,忙跪著身子撲向前,口中鎖了縛物,只能發(fā)出嗚嗚聲響。
蒼姝丟了帷幕,嘲諷道:“貴府真是做得一手好買賣。”
那人不語,蒼姝也沒指著他回答,大步走開,所至之處,一個個掀開,看得她越發(fā)冷肅。修士、凡人、妖物,如牲畜一般圈進在雀籠內(nèi),等著他們的是未知而殘酷的未來。
猛然間看到的一只,卻讓她改色:“如何賣?”那個賣字,咬音極重。
那人瞥了眼蒼姝,目光落在她的衣兜內(nèi),道:“憑你目前的財力,零頭都湊不夠?!?p> 蒼姝笑了:“如此,可是有好法子相助?”
那人扭頭向一旁,“財利皆在其中,端看你取舍?!?p> 蒼姝道:“多謝提醒,只是這命,我自己會將它牢牢拴在身上,不勞費心?!?p> 說罷便走進那扇門,這一小方天地倒是魚龍混雜,牌骨與骰子之間的摩擦碰撞發(fā)出的聲響,室內(nèi)擺著數(shù)套桌椅,正有一部分人聚集在一旁桌上,眼中是面具也遮不住的火熱。
“開,開!”
一盤定局,不過是最簡單的骰寶,卻是賭價高昂,眾人群情鼎沸,目露狼光,開盤之后,贏者險些失了風(fēng)度,攥緊拳頭遏制住心頭的熱潮。輸者卻也有人抱頭痛哭。
“恭喜,恭喜。”
有一人激起笑意,語氣間透著洋洋得意與不易察覺的討好,躬身向一旁拱手祝賀,而受禮的卻不過是一位年齡尚輕的女子。
那抹窈窕身影映入眼簾,戴著一張貍貓面具,似乎察覺到視線,偏頭看過來。二人對視。
越發(fā)覺得熟悉。
女子忽然扔了手中籌碼,向她這邊走來,莊家明顯松了口氣,周圍卻是呼聲一片,有人嚷道:“小財神!”
女子分毫不理,腳上步子加快,不及片刻就來到蒼姝面前。
那女子稍矮蒼姝半頭,輕抬頭看她,蒼姝泛了笑意,兩人一動不動,周圍人也是目不轉(zhuǎn)睛,女子道:“剛來?”
蒼姝回:“是啊?!?p> 下一刻,女子轉(zhuǎn)瞬伸手,攥住蒼姝衣袖,“一起?!?p> 蒼姝轉(zhuǎn)了頭,陸終不知何時離開,想來以他的能力也不會出問題。
順著女子力氣,兩人便走到另一桌。
對面男子剛贏了兩把,正是春風(fēng)得意之時,見到這尊煞神,有一瞬扭曲了眉頭,思及現(xiàn)在運勢正好,生出一分信心,中氣道:“小財神,請指教?!?p> 女子不理,直接道:“大、???”
大化的賭局與外界不同,沒有坐骰,亦沒有莊家,全是玩家自覺,分別押賭,場內(nèi)有監(jiān)察的守官,一旦被發(fā)現(xiàn)出老千,經(jīng)人揭穿,下場慘烈。
一陣輕響,盅在手中上下飛舞,轉(zhuǎn)的極快,只傳出了乒乓之響,驀的往桌上一扣,一時息音。
王應(yīng)官摸了摸手中玉貔貅,剛要開口,女子直接道:“小?!?p> 王應(yīng)官被噎住,唇角抽了一下,而后咬牙道:“大。”
捏著把汗,眾人跟壓,除卻零星幾聲喊“大”的,清一色的“小”。
蒼姝站在一旁,只是湊個熱鬧,見女子氣定神閑,究竟是勝券在握還是不在意,心里浮現(xiàn)出她原本甜美的臉龐,有趣極了。
眾人屏息,就差沒將眼珠子湊在桌面,瞪大眼睛,男子更是大氣不敢出一個,攥緊雙拳。
將手挪開,那三枚泛著光滑的骰子就這么暴露在眾人面前。
“小,??!”
不知是誰平地一聲吼,氣氛立刻沸騰。
“小財神,好運。”
王應(yīng)官瞥了一眼,忍氣回以一句,女子不理,“繼續(xù)?!?p> 若說開始王應(yīng)官還能維持風(fēng)度,在接下來連續(xù)數(shù)局失利后,終于忍無可忍。
“不,不可能……”
一局的孤注一擲,令男子損失大半籌碼。他死死盯著面前的三枚,目光呆滯,片刻后,手上一個用力,恨不得將玉貔貅捏碎一般。他指著女子。
“你、是不是你!”他一聲吼,將手中物什摔去,大罵道:“怎么偏偏是你次次都贏,定是出老千,出老千!哈哈!敢在這里出老千,你是要被剁手的!”
女子向旁退去半步,那貔貅就落在她身后,搶地一聲脆響,碎成四瓣。
笑聲尖利,王應(yīng)官還嫌不夠,大聲喊著:“來人!來人!這里有人出老千!有人出老千!聽到?jīng)]有!”他復(fù)而將臉轉(zhuǎn)向女子,“敢贏本少的錢?本少讓你用雙手來賠!”
見這陣勢,怕是不肯罷休,有人想出聲制止,賺的些小財神好感,這一聲“本少”卻停住那人動作。來到這里的人都有些身份,個賽個的精明,知道什么時候該出手,什么時候該息事寧人。
這般動靜,遲早引來守官,到時候怕是不好收場。有人悄聲提醒小財神,“要不,您先撤?”
女子不語,只是翻了個白眼。
“吵?!?p> 從人群中悠悠傳來一聲抱怨,男子聽到這一聲,自以為是挑釁,轉(zhuǎn)過頭去,就見那人一手抱臂,一手輕撫耳旁,語氣不耐,“鬧夠了?”
王應(yīng)官見正是方才女子領(lǐng)來的人,冷然一笑,“果真是蛇鼠一窩,什么貨色也配和本少說話。”
女子聞言,皺了眉頭,手剛向腰間探去,卻被一人輕握,女子抬頭,那人卻與她擦肩而過,走到桌前。
“世家子弟,諱言污耳,當真是聒噪,就這么點素養(yǎng),也好意思稱‘本少’?哪個犄角旮旯里出來的?”跟那人一比,天差地別。
王應(yīng)官聞言,氣到七神出竅,正欲開口,卻聽到蒼姝說:“我同你比一場,你看如何?”
不只是王應(yīng)官,連女子都是一怔,片刻后回神,“你?”狐疑的看著蒼姝,蒼姝執(zhí)起一旁骰盅,放入骨骰,嘗試著搖了片刻,動作十分笨拙,剛晃一下,那骰子就從中掉落,骨碌碌滾到一旁。
王應(yīng)官很合時宜發(fā)出嘲笑,“就你?”
蒼姝拾起那枚骰子,為難道:“真是不容易?!迸佑趿丝跉?,“你……”剛想勸她別鬧,卻看到蒼姝眨了眨眼,頓了片刻,從她手中拿過骰盅,示范般搖了幾下,“這樣便好,會了?”
蒼姝接過,又嘗試一番,直到片刻后得心應(yīng)手,才道:“嗯,多謝。”
看向他,“比不比?”
王應(yīng)官一怔,似乎看傻子一般,心里還猜測她方才所舉是不是故意為之,蒼姝道:“懦夫,被人如此挑釁還不敢應(yīng)戰(zhàn),還好意思說別人作弊,可笑?!?p> 王應(yīng)官被這一番話激出火氣,雙眼泛紅,“怕你?笑話!本少見你衣著寒酸,怕是連下注的錢都沒有,怎么比?!”
蒼姝回頭看女子,問:“賺了多少了?”
女子點了點一旁,堆成小山一般高的籌碼,道:“盡管拿去用。”就算都敗光了,她也有法子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