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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夫人沉浮記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云娘決裂

一品夫人沉浮記 黃沙漫道 3090 2019-12-20 19:00:00

  沒過幾天,皇帝對眾人的處罰措施就下來了。陸義北及其家眷,終身囚禁在京城的府里,不得外出,陸義北和云娘身邊各留一人服侍外,其他所有人都由皇帝派人管理,也不許人探望。陸雁明是外嫁女,但夫家也受了連累,馮氏父子被撤職,且終身再不許做官。

  而對何懷安一家人的處置,就有些殘忍。雖然念及云娘只是陸義北的小妾,但并沒有多少的寬容。何懷安被撤職,且自圣旨下起十日內(nèi),何懷安、方秀一、何思拙、何思樸必須離京,回到福建。

  過來宣布圣旨的人是溫仁宜,當(dāng)他念到,只留何飛羽留京幽禁時,方秀一再也受不住地眼前一發(fā)黑,就暈倒了。她萬萬沒想到,是生離死別。

  在黑暗中不知奔跑了多久,方秀一終于醒了過來,她只覺得渾身虛脫。

  “大人,我昏迷了多久?”她看到天色昏暗,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一個時辰。秀一,你還有哪里不舒服?頭疼嗎?身體呢?我讓大夫進(jìn)來看看?!辈恢朗遣皇欠叫阋坏腻e覺,再加上光線昏暗,方秀一總覺得何懷安的鬢邊似乎有些發(fā)白。

  “大人,我很好,沒有什么不舒服的,不需要大夫。對不起,又讓你擔(dān)心了!”方秀一在何懷安的攙扶下坐了起來,“對了,飛羽呢?”

  “溫大人一直沒走,飛羽帶著思拙陪著他?!?p>  “大人,我想請溫大人幫個忙,去陸府見一見云娘?!爆F(xiàn)在,她只能求助溫仁宜了。她就是離開京城,也要去問個明白。

  “秀一,何苦呢!”

  “不,大人,我一定要問個清楚!飛羽的事,回頭再說?!?p>  溫仁宜似乎是事先得到了皇帝的授權(quán),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方秀一的請求,而且還借口皇帝的命令,一路跟著方秀一到了陸府。

  陸義北的府邸,早已經(jīng)被士兵圍了起來,連周圍的人經(jīng)過,都要特地繞行,生怕沾了晦氣。

  “溫大人,我進(jìn)去和云娘說幾句話,溫大人要進(jìn)去嗎?”不管溫仁宜是聽誰的命令的,但在這非常時刻,能滿足她的愿望的人,對她來說都是要感謝的,也是敬重的。

  “我送何夫人進(jìn)去。但請放心,我不會監(jiān)聽你們的?!?p>  “其實溫大人聽一聽也無妨,無非就是一些個事情原委而已?!?p>  “何夫人,請!”溫仁宜一直把方秀一送到云娘的院門口,“溫某在這里守著。”

  “謝謝溫大人!”

  陸府平日里奴仆眾多,今日也沒看見幾個,一下子就有了一種荒涼的感覺。院子里的那座假山早已經(jīng)沒了,不過,山下的桌椅還在。

  “呵呵,終于亮堂了!”方秀一自言自語道。以前總覺得假山礙事,沒想到現(xiàn)在想起來,還不如就讓它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落在這個院子里算了。

  方秀一走進(jìn)院子,也沒人像以前那樣出來迎接,直到她到房門口的時候,云娘身邊的一個小丫鬟才走了出來。

  “何夫人,請進(jìn)!”小丫鬟江南笑瞇瞇地說著。她跟著云娘一路從南到北,到這個時候也還沒有離開,成了云娘身邊唯一的人。

  方秀一跨過門檻,看到了屋子里熟悉的擺設(shè),還好,皇帝總算是有幾分仁慈,沒有沒收陸府的房產(chǎn)。

  “你來了!”云娘正在繡著什么東西,看到方秀一進(jìn)來,并沒有起身,而是淡淡地問了一聲。

  方秀一也感受到了云娘的冷淡和疏離,她不太敢相信,面前的這個女人就在之前還跟她談笑風(fēng)生,像多年的老友。

  “沒想到,我們才分開了幾日,竟然成了陌生人。”方秀一的心里不好受。

  “我們本就是陌生人,如果曾經(jīng)給你了親密的感覺,我感到很抱歉,那都是你的錯覺?!?p>  這么無情的話語,就像一把刀子刺到方秀一的心上。

  方秀一跌坐到椅子上,自嘲地笑道:“沒想到,我的錯覺竟然會這么多,現(xiàn)在竟然到了骨肉分離、生離死別的地步?!?p>  “不要悲傷,人生就是這樣,遲早都要分開?!?p>  “為什么?云娘,為什么,你告訴我!”方秀一知道云娘能聽得懂她的話。去年中秋節(jié),云娘主動到何府住了一個多月,縫制了那么多衣服。而且,云娘就是陸義北的枕邊人,她不相信,云娘對陸義北的舉動一無所知。

  “沒有為什么,何夫人?!痹颇锢^續(xù)著手上的活計,“事情原本就是這樣的。不過,你也確實是聰明人?!?p>  “呵呵,我估計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人了,你們一個個都盤算著天大的事情,枉顧別人的性命,甚至是親人的性命。我居然還把你們當(dāng)成是至親!”

  “何夫人抬愛了!我在這世上,沒有什么親人,只有陸義北。”云娘放下繡品,直勾勾地看著方秀一說道。

  “你說什么?沒有親人?那,大人算什么?孩子們算什么?難道都是假的嗎?”方秀一氣憤地站起來指著云娘,聲音都有些發(fā)抖。

  “何夫人,我的親人,早在我被人拐走的那一天就沒有了!”云娘說得冷冰冰的。

  “你……”方秀一突然想起來何懷安曾經(jīng)說過,云娘在埋怨他們,原來是真的,“你真是……你被人拐走,難道是大人的錯,難道是婆婆的錯嗎?你不見的這么多年,婆婆每天都過得不安,臨終前都握著那個珠花不肯松手。大人這么多年,天南海北地找你,從沒有一刻安心過。你,你怎么會這樣想?!”

  “抱歉,何夫人,我顛沛流離的那些年,沒有親人;我受人欺凌的那些年,沒有親人,我為了不被賣進(jìn)妓院而自己摔斷腿,沒有親人。何夫人,請告訴我,誰是我的親人?只有陸義北給了我親人的關(guān)心。你說,誰是我的親人?”云娘似乎很激動,厲聲質(zhì)問道。

  方秀一沒見過云娘如此恐怖的表情,一直以來,云娘都是溫柔的。

  “對不起,云娘,我知道你那些年遭遇了很多,誰的心里都不好受,但是,我們盡力在彌補(bǔ)了。你要怨誰?難道是婆婆嗎?她也不是故意的,天知道她經(jīng)歷了什么樣的內(nèi)心煎熬。但這一切都構(gòu)不成你對反叛之事坐視不理的理由!即使我們沒有一絲一毫的關(guān)系,難道犯上作亂就是應(yīng)該的嗎?”

  “是,犯上作亂是不應(yīng)該,但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這天下又不是我的!這亂糟糟的世界,早就該重新來過了!”

  “這個社會該是怎樣的,還輪不到你來定奪!你有沒有想過受戰(zhàn)爭荼毒的百姓們?你這幾天有沒有想過那些被處斬的人?多少人受連累?你想沒想過?你還能安穩(wěn)地待在這個富麗堂皇的房子里!”

  “何夫人,我只是一個胸?zé)o大志的弱女子,沒有你說的天下胸懷,那些人的死活跟我沒關(guān)系,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他們本可以不追隨反叛軍的。”

  “那大人呢?飛羽呢?思拙呢?還有思樸呢?我們要被逐出京城,這個我不在乎,但飛羽卻要一個人被幽禁在京師。云娘,難道這幾年,我們的一切都是假的嗎?”

  “你的大人,跟我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即使曾經(jīng)有過,這些年也早都喪失殆盡了。至于你和你的孩子們,很抱歉,讓你失望了!”

  “呵呵呵呵,大人早先給我說過,你心里有恨,在埋怨他和公婆,我還不相信??赡銈冋媸请p胞胎,連對方想的是什么,不用問都能知道?!?p>  “何懷安真是個明白人,也難怪他從來都不肯過來看我。”

  “云娘,難道你不知道大人是怎么想的嗎?你是他的親姐姐,但你卻甘為他人小妾,陸義北也不愿改變。你說,你執(zhí)意于此,要置大人于何地?!”

  “既然他當(dāng)我是長姐,為什么就不包容我的一切?”

  “包容?你經(jīng)歷那么多,但卻是一個商人的小妾,大人心里的感受,你可有為他想過?大人曾經(jīng)請陸義北把你抬成平妻,都被他拒絕?,F(xiàn)在倒好,就是你一直包庇的人,將大家置于這樣的境地!”

  “我不要那么多,只要陸義北對我就好,我就愿意為他赴湯蹈火!”

  方秀一沒想到云娘會這么偏執(zhí),她真的很傷心,這幾年她掏心掏肺地想要彌補(bǔ)姐弟倆之間的鴻溝,但事情卻走到了相反方向,不僅走反了,而且還走到了極端。

  “我們十日之內(nèi)就要離京,以后還會不會回京,或是還能活多久,誰也沒把握。也感謝你能為我解惑,不論如何,我都希望你能過得好?!狈叫阋恍牧淮?,緩緩站起來,“也許是我的初衷就錯了,不給苛責(zé)你。我走了,你保重!我想我們余生都不會再見了?!?p>  方秀一用盡自己的力氣支撐著自己一步一步往外走,就在她跨過門檻后,聽到云娘在身后低低地說了一句:“我只記得院子里的那塊菜地?!?p>  方秀一沒回話,也沒做任何停留。

  “何夫人,還好嗎?”溫仁宜真的一直等在外面。

  “我還好,謝謝溫大人。我想我應(yīng)該回去了?!?p>  方秀一一步一步走得很緩慢,在上馬車的時候,都是溫仁宜扶著上去的。一進(jìn)馬車,方秀一覺得自己的心都空了,忍不住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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