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思拙的滿月就在四月十六日,但方秀一考慮到十二日是思遠飛羽的生日,前后相距太近,所以她選擇了思遠飛羽的本命年生日,而思拙的慶祝則改為過百日。相較而言,她更看重本命年生日,只能委屈思拙了。
思拙滿三個月的時候,方秀一看著已經(jīng)長得白白胖胖呀呀自語的孩子時,突然想起了在無量寺供奉的方文怡的長明燈。
不論事實如何,包括她在內(nèi)的母子四人都是借著方文怡的身體而生的,再加上天氣不錯,不冷不熱的,所以她就想帶著孩子們?nèi)タ纯础?p> 約好了時間,何懷安就帶著一家老小出門去了,因為有前車之鑒,出門的陣仗比上次壯大了許多,尤其是還有個小嬰兒,更不敢忽視。
“娘,弟弟真的和剛出生的時候不一樣了,看這皮膚,真是白嫩。”飛羽親熱地摸著小寶寶,而對方也很配合,不覺得煩躁。
“是啊,孩子小的時候變化是非常大的,差不多一天一個樣?!狈叫阋豢粗牬笱劬粗乃甲?,非常乖巧,似乎比思遠更甚,“就是思拙太乖?!?p> “乖巧比較好,不讓人費心費神。”何懷安說道。
“話不是這么說的!小孩子嘛,就要有小孩子的樣子,活潑一些,調(diào)皮一些,哪怕上樹掏鳥下水摸魚,都可以。不能這么少年老成的?!?p> “你不要想那么多,思拙才三個月,慢慢會變的?!焙螒寻灿X得方秀一對小兒不友善,自己把孩子抱在懷里。
“娘,如果思拙能穩(wěn)重,也是很好的。”思遠自己就很沉穩(wěn),也就希望自己弟弟也一樣,作為男人,就要持重一些才好。
“好吧,你們覺得好就行。”方秀一無奈道。
無量寺還是老樣子,只是今天不知回事,方秀一覺得有些冷森。
“大人,好像不大對勁!”
“你先到車上去,我過去看看?!?p> 方秀一抱著孩子和飛羽坐在車?yán)?,心里慌慌的,莫非又要出事?她依稀聽到外面何懷安和思遠的聲音。很快,車簾就被揭開。
“沒事,下來吧?!焙螒寻蚕劝扬w羽扶下來,然后抱著孩子,讓石媽媽扶著方秀一下了車。
方秀一看了眼何懷安,直覺有事,但沒得到答案,只好跟著往里走。
今天的無量寺似乎更冷清,也不知是大家都沒預(yù)約,還是大家嫌熱不愿外出,沒看到多少人。方秀一一邊走,一邊心里發(fā)慌,雖然說三人成虎太過可笑,但她自己現(xiàn)在也多少會有些在意和多心,今天的無量寺不一般!
“誒?大人,好像不是走這邊?!币驗闊o量寺里規(guī)定,女人不能進大殿,但現(xiàn)在何懷安帶著一行人似乎就是在去往大殿的路上,因為威嚴(yán)的大殿已經(jīng)赫然在目。
連飛羽都湊了過來,“是啊,娘,今天好像不一樣?!?p> 何懷安稍顯不自在,把孩子放回方秀一的懷里,輕聲說:“有人要見我們!”
方秀一睜大了眼睛,無聲地詢問是誰,但何懷安給了她一個自己想的眼神。她瞪了一眼何懷安,但又看到前面引路后面跟隨的幾個人,穿著雖然普通,但都面無表情,身姿挺拔,步伐輕快,再往前看,大殿已經(jīng)在前方處。她暗自嘆了口氣,該不會是那個人吧?!
思拙安靜地躺在方秀一的懷里,絲毫沒有感覺到方秀一的緊張和無奈,間或還發(fā)出悅耳的童聲,在這寂靜無聲的寺院里格外清晰。
大殿的門是敞開著的,門口還站著幾個人,戒備地看著靠近大殿的方秀一幾人,但是也沒人阻攔。
方秀一抱著孩子緩緩踏入大殿,雖然她不信奉,但進到這樣的地方,心里還是懷有幾分虔誠和敬畏的。
大殿的感覺都差不多,一般都比較空曠、冷清,大殿的北邊正中間矗立著一座高約八米的如來佛祖塑金身像,高大威嚴(yán),佛像下面坐著一個和尚,慈眉善目的,白須都能垂到肚子上了。
方秀一又看向左手,果然正坐著她想象中的人。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何懷安帶著妻兒跪下來磕頭。
“平身吧。今日只有佛門,沒有皇城?!被实鬯坪跣那榇蠛谩?p> “謝皇上!”
待得大家站定后,幾人又向皇帝的身邊人行禮問好。
“惠王千歲!溫大人!”惠王是皇帝的二兒子,沒有被分往外地,據(jù)說是身體不好。
“何大人,何夫人!”
見過了這些貴族們,方秀一又跟著何懷安拜見無塵大師。
“見過無塵大師!”方秀一覺得自己沒有多少墨水,見到這樣的得道高僧,還有點底兒虛。
“久聞何夫人義舉,今日得見,貧僧甚慰!”看來,跳出紅塵的人對塵世俗事也是多有關(guān)注的。
“讓大師見笑了!”方秀一都不知道這個大師聽到了一些什么。
“何夫人不要妄自菲薄,你來這世間,總是有佛祖指引的。”
方秀一沒敢說話,只是驚恐地看了看大師,她拿不準(zhǔn)無塵說的是什么意思。
“多謝大師指點!”
“我們不用多這些俗禮了,今日有幸,能聽大師講法,不如,大家就都坐下來聆聽吧?!被实鄯愿赖?。
“是,陛下!”眾人,包括小思拙在內(nèi),全都留在了大殿內(nèi),聽大師弘法。
方秀一本身對這個不感興趣,以前除了《心經(jīng)》,其他的佛法佛經(jīng)什么的都沒有接觸過,她原想抱著個三個月大的孩子,皇帝怎么也不會讓她們在這里的。但既然皇帝發(fā)話了,她也不敢有什么異議,心里只希望小不點兒不要哭鬧。
興許思拙真的是天生性格沉穩(wěn),或是跟佛有緣,在大師講法的過程中,居然沒有任何哭鬧。剛開始時,很有興趣地盯著無塵看,慢慢地,自己就睡著了,
“阿彌陀佛,看來這位小施主與我佛確實有緣?!睙o塵講完了之后,看到睡得香甜的思拙,就對方秀一說,“我這里有一串念珠,跟隨我多年,今日有緣,就送給令郎吧?!?p> 方秀一有點吃驚,既為思拙,也為大師,“多謝大師,只是小兒尚年幼,怕是擔(dān)不起大師的惠贈!”
“無妨!只是俗物而已。”
“何夫人,據(jù)朕所知,大師似乎還未曾贈于人,你就收下吧?!被实郯l(fā)話了。
“是,陛下?!狈叫阋唤舆^念珠,“多謝大師!”
也真是巧,念珠剛拿在手上,思拙就醒了。
“思拙,看,這是大師送給你的禮物,來,我們謝謝大師!”方秀一將思拙托在手上,讓思拙的雙手朝無塵拜了拜。
思拙醒來張開嘴剛想哭,但看到無塵后,嘴咧開就笑了,然后就看到方秀一手里的念珠,一把抓起來就往嘴里喂。
眾人看到后都笑了,但方秀一腹誹著,這念珠得有多臟?。?p> “何大人,今日既然也在,不如我們和大師一起對弈幾局?!被实蹖螒寻舱f道,“還有你的大公子,也留下吧。”
“是,陛下?!焙螒寻矐?yīng)承了下來,又看了眼方秀一。
“陛下,妾身告退!”方秀一趕緊帶著飛羽和思拙向皇帝告辭。
“去吧?!?p> “謝陛下!”
其實,方秀一最害怕的是,萬一皇帝或是什么王的看上了飛羽怎么辦,如果真是這樣,估計何懷安也會束手無策,現(xiàn)在終于能遠離視線了,她當(dāng)然要趕緊離開。
這一次安排的休息房間,還是上次住過的,一切依舊。
“飛羽,你先坐會兒,我給思拙喂奶?!?p> “是,娘?!憋w羽此時也終于有了點生氣,“娘,思拙真乖,這么長時間了都沒有哭?!?p> “是啊,真是奇怪!”方秀一給孩子換過尿布后,趕緊開始喂奶。但思拙還是一手抓著念珠不放,似乎真的很喜歡。
飛羽在一旁拿出刻刀,很自然地就開始雕刻。
“寶貝,在刻什么?”
“給梓君刻一匹小馬。他送了我好些東西,我想回個禮。馬正好是他的屬相?!憋w羽手里拿的東西也就巴掌大。
“嗯,梓君這孩子太熱情了!”
“是啊,他給的東西雖然不貴重,但都很特別,不要還不行?!憋w羽也多有無奈。
“小孩子嘛,猴性子,說不定再過一段時間,就不會這樣了?!边@個程梓君,有時候跟著連自莘過府來,有時候自己帶幾個人就來了。
午飯時,何懷安沒回來,但思遠過來陪著一起吃飯?;实叟扇怂瓦^來飯菜,說是特地為她們準(zhǔn)備的。
“思遠,你們都干了些什么?這多時間!”方秀一很好奇。
“看陛下和大師下棋了!”
“那你會下嗎?”
“娘,我只是略懂一二。”
方秀一點點頭,這些人都謙虛,懂得一二,那就估計能懂個五六,也算不錯。她以前看人下棋,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吃過飯,何懷安還沒過來,方秀一就帶著孩子們?nèi)テ羁纯捶轿拟?p> 這一次,方秀一又捐了很多香油錢,方文怡的那盞燈還在閃爍著。
“這是娘的一個朋友,對娘幫助很多,你們都拜一拜吧?!?p> 思遠和飛羽雖有疑問,但也沒有多問。他們一直跟方秀一在一起,從來沒聽說過母親以前有過什么朋友,但母親既然不說,他們也不敢問。
方秀一抱著思拙,看著那盞燈,感慨萬千。她從來都不知道方文怡是個什么樣的女人,也想不出,如果方文怡還活著的話,孩子們會是什么樣的境遇。
出去偏殿,剛好有一個小沙彌過來。
“何夫人,無塵大師請何夫人一旁敘話?!?p> 方秀一奇怪地看了看左右,“就我一個人嗎?”
“夫人不需多慮,就在旁邊,大師說,不會耽誤夫人多少時間?!?p> “那好,有勞師傅了!”方秀一又對思遠說,“思遠,你帶飛羽在這里等等娘,娘過去跟大師說幾句話。”
“是,娘?!?p> 方秀一帶著思拙,隨著小沙彌,轉(zhuǎn)過前面的一扇門,就看到無塵大師正站在一座枯樹下。
“大師!”
“何夫人有禮了!”
“不知大師有何賜教?”方秀一很詫異,莫非她跟佛也有緣?
“老衲不敢當(dāng)。老衲只是有一言相對夫人講?!?p> “大師請講!”
“小公子與我佛有緣,實乃天意。但大公子卻是殺念太重。這是老衲師兄當(dāng)年手不釋卷的佛經(jīng),老衲一直未曾離身,就送給大公子吧,希望他能減弱戾氣,放手一二。”
方秀一呆呆地拿著佛經(jīng),看著大師走遠,無法反應(yīng)。什么是殺念太重?!她的思遠,多么光風(fēng)霽月翩翩佳公子,怎么就能殺氣和戾氣都有了?!
她真想追上前責(zé)問,這個和尚憑什么污蔑她的孩兒?!連佛經(jīng)和念珠都想一把扔到地上,但看到思拙明亮的眼睛,愛憐不舍地拿著念珠,她頓時氣消了。憑什么會讓一個不相干的人來影響她的情緒,她的孩兒是什么樣的,她比誰都清楚,何必聽一個和尚胡言亂語!
黃沙漫道
《無妄之災(zāi)》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一部小說,英國拍成了影視劇,值得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