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方秀一抱著腿,一聲慘叫。
溫仁宜趕緊過來查看方秀一的傷勢,“你怎么樣?”
方秀一哪里顧得上說話,那只箭已經(jīng)射進了她的小腿骨,鉆心地疼!她流著眼淚,慘叫道:“疼、疼……”
正在這時,外面有人說,“大人,抓住了一個,死了三個,逃了兩個?!?p> “先到就近的醫(yī)館,人和尸體全都弄回府里。”溫仁宜已經(jīng)被方秀一毫不掩飾的慘叫聲影響得有點著急。
方秀一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路嚎叫著,鼻涕眼淚滿臉都是,等到醫(yī)館時,都是溫仁宜一把給抱到里面去的。
“大夫,我是不是殘廢了?”大夫在忙碌著,方秀一在哭叫著,好像要到了世界末日一樣。
“不用擔(dān)心,就是傷到了骨頭,處理好傷口后,休養(yǎng)幾個月就好了?!贝蠓蛞灿行o奈,第一次看到這么大喊大叫的女人,要不是旁邊站著據(jù)說是首輔大人的人,他早把人給打昏了。
“大夫,好痛??!”方秀一疼得都受不了了,“你給我打點麻藥吧!”
“抱歉,麻藥是什么?我們這里沒有!”
“那不是要疼死我?!”方秀一崩潰了,比生孩子痛苦多了。
“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睖厝室巳滩蛔≌f了一句。
“你說得倒輕巧,你來!”方秀一哭喊得異常凄厲。
就在這時,大夫趁方秀一不注意,幾個人壓住傷口,把箭拔了出來,方秀一慘叫了一聲,不管不顧地哭了起來。
“我怎么這么倒霉?都說了不坐你的車,你非得要我坐?!狈叫阋徊粌H是疼,還覺得委屈,這倒霉的事又來了,搭了一回順風(fēng)車,還被射了一箭。
溫仁宜只想給一拳,把方秀一打昏。
“好,就算我欠你的!”
“欠你個大頭鬼,我都?xì)垙U了!”方秀一疼得已經(jīng)意識不清了,她看到血還在往出流,幾個大夫正在止血,疼得她都想把腿鋸掉算了。
“你沒聽大夫說,殘廢不了。”
方秀一一直在哭,都差不多連爸爸媽媽都喊叫出來了。
好不容易止了血,方秀一的小腿被嚴(yán)嚴(yán)實實地包了起來,但疼痛感還是照樣清晰傳遍全身。
等處理好后,方秀一的眼睛都哭腫了,鼻涕眼淚都被擦到了袖子上,衣服的下擺和裙子全是血。
“好了,傷口暫時處理了,這幾天會發(fā)燒,回去把藥喝了。”大夫滿頭大汗地交代著。
“柳五,把藥拿著,帶上大夫,馬上回府?!睖厝室擞直鸱叫阋煌庾?。
方秀一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一個男人抱著,公開在這里進出,她下意識把雙手抵在溫仁宜的胸前,“快放我下來!”
“你確定你能走?”
“那你送我回尚書府吧?!彪m然只是個廚娘,但方秀一還是覺得尚書府能給她安全感,何況孩子們還在那里。
“你是為我受傷的,我理應(yīng)照顧你。”說話間,溫仁宜抱著方秀一已經(jīng)走到馬車旁邊,“你放心,我會派人去尚書府的?!?p> “我要回尚書府!”方秀一委屈地又開始哭起來,但她也發(fā)現(xiàn),外面的侍衛(wèi)多了好幾倍,而且還換了一輛馬車。
溫仁宜沒理會方秀一,只是吩咐手下:“柳五,派人到何大人府上說一聲?!比缓笾苯影讶吮狭笋R車,里面有一個較大的床榻。
“安心呆著!”
方秀一知道自己沒辦法改變什么,就一直哭,又疼又委屈。哭得溫仁宜頭都大了。
到了首輔大人的府里,還是由溫仁宜把方秀一抱了進去,方秀一已經(jīng)顧不得其他了,就知道低聲啜泣著。
“我真是倒霉,走到街上遇到你,不想坐你的車,你還非得讓我坐。我就是個廚子,你是內(nèi)閣首輔,我也拒絕不了你,這下好了,我腿殘廢了。”方秀一來這個世界這么多年,受了那么多委屈,一直都沒有機會抱怨和發(fā)泄,現(xiàn)在受了傷,心里脆弱,早無法衡量溫仁宜的身份了,反正逮住個人就哭訴。
溫仁宜一路黑著臉,急匆匆地把方秀一抱到客房。
“我腿殘廢了,你還不讓我回尚書府,我都見不到孩子們。”方秀一坐到床上還是不停地埋怨著,反正說出來之后她會感覺好受一些。
溫仁宜沒理會方秀一,而是對那個大夫說:“你住在東廂房,什么時候她的腿好了,你什么時候再走。”
大夫心里苦成一片,“是,大人。”
方秀一也頗為內(nèi)疚地看了一眼大夫,但她也知道自己沒有話語權(quán)。她看到溫仁宜背著手站在地上,冷冰冰的,開始后知后覺的有點害怕,自己剛才胡言亂語都說了些什么。
“對不起,溫大人,我剛才說了一些不合時宜的話,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其實,我挺感謝你的。真的!”方秀一急忙表明心跡,但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溫大人,你的手……”
溫仁宜抬起右手,已經(jīng)血肉模糊,但方秀一怎么看都沒在溫仁宜的臉上看到一絲疼痛感。
“大夫,你快給溫大人也看看?!狈叫阋幌肫饋韯偛艤厝室艘恢北е?,“真是的,都不知道疼嗎?”
“不要緊?!睖厝室说哪樕K于可以緩和了一點,也任由大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處理自己的傷口。
方秀一看到這種傷口有點心里不舒服,就開始緊張,一緊張,話就多。
“其實,我覺著還挺幸運的。幸會這個箭上沒有毒藥,否則,我還不得當(dāng)場毒發(fā)身亡。還有,這個箭頭也不是那種什么有倒刺的,要不,你說,我這還不得被拔掉一堆的肉?所以,想想,還是挺幸運的,你說是不是,溫大人?”方秀一不敢一直盯著溫仁宜的手看,“聽何大人說,溫大人以前是刑部尚書,這些人來殺你,是不是因為你在刑部得罪了人?不過,即使得罪了人,應(yīng)該也不是那種不共戴天的仇恨,真要是那種見血封喉的利器,可就完了?!?p> 溫仁宜沒說什么,方秀一就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對了,剛才死的那幾個人,是怎么死的?你的手下殺的也就罷了,如果是自殺的,那他們是不是服毒死的?聽說有的死士在牙里藏一種毒藥,一咬就死了。你有沒有讓人去看一下?”
“這些人也真夠大膽的,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刺堂堂一品大員。對了,溫大人,你是一品大員吧?不好意思,我不太懂這些?!狈叫阋幻约旱耐?,“說起來,你們這些當(dāng)官的,雖然錦衣玉食、高官厚祿的,也挺辛苦的,享受著常人沒有的富貴,也承受著常人沒有的責(zé)任和擔(dān)心。不過,你也要想得開,總好過我們這些小民,成天還為那點溫飽問題疲于奔命,遭人白眼,受人欺負(fù)?!?p> 一時間,整個屋子里,就聽見方秀一一個人的聲音,溫仁宜沒打斷,別人也不敢說什么。其實,那個大夫真的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是為給首輔大人治傷,而是他真的不想聽到那些秘聞,生怕惹來殺身之禍,但他又沒有膽量阻止。
“好了,大人,傷口不很重,注意不要碰到水,每天換藥即可。”大夫擦了擦臉上的汗。
溫仁宜看了看被包成粽子的手,滿意地“嗯”了一聲,“好了,你下去吧?!?p> 大夫趕緊退了下去,害怕再聽到什么。
這時,有人在外面稟告,尚書府有人過來了。
“嗯,讓他進來吧?!睖厝室烁纱嘁沧讼聛恚瑢Ψ叫阋徽f,“沒想到何懷安還很看重你,要派個人過來看看?!?p> “我們賓主一場,何大人心胸開闊,我們相處得還不錯?!狈叫阋恍睦锿Ω吲d的,何懷安竟然還讓人過來看她。
來人是半夏,方秀一還想著是三冬呢。
“溫大人!”半夏恭恭敬敬地給溫仁宜行了禮,“我家大人讓小的轉(zhuǎn)告對大人的感謝之情,也請溫大人多多海涵?!?p> “不用多禮?!睖厝室丝吹桨胂木椭?,何懷安對這個廚娘還挺看重的,“方氏也是受我拖累。你回去轉(zhuǎn)告你家大人,我一定會負(fù)責(zé)到底,方氏在我這里不會受委屈的?!?p> “多謝溫大人的照顧。只是小的來之前,我家大人曾說,方氏如果受傷不重的話,還是回到尚書府養(yǎng)傷比較妥當(dāng)?!?p> 方秀一高興地連連點頭,但是,溫仁宜不這么想。
“那怎么行?既然是因我而受的無妄之災(zāi),讓她這么回去,我心難安。所以,讓你家大人大可放心,我不會虧待方氏的。”溫仁宜看了看自己的手,沒有理會方秀一的想法。
“溫大人,溫大人,又不是你故意為之,我還是回去尚書府比較好?!狈叫阋欢紲?zhǔn)備讓半夏扶著她回去了。
“你且安心在這里養(yǎng)著,痊愈之后,我自會送你回去。”溫仁宜淡淡地說著。
方秀一看了看半夏,半夏也看了看她,但是她讀不懂半夏的眼神。
“那既然這樣,就勞煩溫大人多加照看了。我家大人說,方氏不太懂規(guī)矩,還望溫大人能多多包涵?!?p> “無礙!”
“方廚娘,既然溫大人不介意,你且養(yǎng)著。臨走時,飛羽已經(jīng)收拾了一些你慣用的衣服和用品,我讓人送進來?!?p> “半夏,飛羽和思遠(yuǎn)怎么樣?”方秀一一聽到孩子,就有點心急。
“不要擔(dān)心,他們都很好。大人對他們說,你去別的地方有事情,很快就回來?!?p>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p> “出門前,大人特意交代,明天的事情照舊,讓你不要多想?!?p> 明天的事情照舊?!方秀一一聽,馬上愁容頓消,剛才她還在說自己的倒霉勁影響到了孩子們,現(xiàn)在何懷安卻給她打了一針強心劑,讓她安心。
“半夏,你一定代我多謝謝大人。我一定會做牛做馬報答大人的?!狈叫阋桓袆拥枚加悬c想哭了。
“你安心養(yǎng)傷,不要給溫大人添麻煩。三冬過幾天也會過來,你有什么需要的,告訴他就行?!卑胂挠洲D(zhuǎn)身給溫仁宜鞠了一躬,“那就有勞溫大人了,如果有什么吩咐,還請大人派人隨時到尚書府告知?!?p> 溫仁宜連話也不想說,直接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