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琴不斷安撫之歸,想要讓之歸平靜下來,然而直到之歸睡著,眼角依舊帶著淚,且身子不時(shí)抽搐著。
雖然不知之歸恐懼的緣由,但聶小琴從之歸身上感受到的恐懼,像來自深遠(yuǎn)的過去,魂魄最深處的瘡疤。
那種恐懼在被表象的歇斯底里掩飾后,一絲一縷纏繞而出,勒得人透不過氣來。
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聶小琴的手順著之歸順滑的發(fā)絲而下,不斷重復(fù),嘴里哼著輕柔的曲調(diào)。
那是之歸曾哼唱給她聽過的。
突然,之歸眉頭緊皺,小聲呼喊,雙手胡亂揮舞。
聶小琴低頭,想要聽清之歸在呼喊什么。
“爹爹!”
“不要?!?p> “不!”
破碎的字詞,無法組成合適的意義。
聶小琴想起關(guān)于之歸一家的傳聞。
有人說,之歸她娘在丈夫還未離世時(shí),便與人私通。
有人說,之歸爹爹是之歸娘親害死的,為的是能與情人組成家庭。
還有人說,之歸是災(zāi)厄之女,與她有所糾葛的人,皆不會(huì)有什么好結(jié)果,她臉上的痕跡與那些死去的人便是最好的證明。
……
惡毒的話語,一字一句,刺得人體無完膚。
聶小琴眼神一寸寸掃過之歸眉眼,在看見那因?yàn)楹粑鸱欢ǖ拿婕啎r(shí),心疼滿溢而出。
她小心翼翼取下面紗,指尖順著那痕跡而游走。
在她看來,那痕跡極具美感,完全不像那些心懷叵測的人所說。
順著痕跡而上,聶小琴的手指來到了之歸皺緊的眉頭。
她輕柔的想要推開那微小的突起。
卻被突然響起的敲門聲驚嚇,下手重了些。
之歸一時(shí)吃痛,茫然睜開了眼。
看那模樣,顯然還未從夢境清醒。
“你好好休息,我去瞧瞧?!甭櫺∏侔阎畾w腦袋從腿上抬起,放在了床上。
打開門,焦急的面容映入眼簾。
“我姐在你這嗎?”來人視線越過聶小琴,向她身后張望。
聶小琴?zèng)]回答。
“在不在好歹吭一聲。”來人語氣不善。
“伊可?”帶著疑惑的聲音自聶小琴身后傳來。
“姐姐!”來人一把推開了聶小琴,向著之歸奔去。
之歸訝異于伊可的反應(yīng),站在原地任她上下打量。
“你沒出事吧!”伊可在查看之歸無礙后問道。
“我能出什么事?倒是你,一驚一乍的。”之歸紅腫著眼,說起話來也帶著嘶啞。
“回去路上再說。”伊可不希望家事被外人知曉。
“我不想回去?!敝畾w顯然沒有忘記自己是為什么會(huì)出現(xiàn)在聶小琴家的。
“大半夜的,老是打擾別人也不好,你要是不想回家,咱去老屋子住就是了?!币量赡椭宰诱f道。
一聽還要再去老屋子住,之歸越發(fā)抗拒了:“還是算了,都已經(jīng)打擾了,還是明早再走好了,你不會(huì)介意的,是吧,小琴?”
聶小琴附和道:“當(dāng)然不會(huì)?!?p> 伊可瞪了聶小琴一眼:“別人的家事,不要跟著瞎摻和。”
聶小琴白了臉。
之歸見此不免生氣:“怎么跟你小琴姐說話的?”
伊可撇開臉,沒回答之歸。
這時(shí),韋玉蘭從另一邊的陰影處走了出來,臉色看上去很是難看。
她冷著臉說道:“慢走,不送!”
之歸有些尷尬。
“娘!”聶小琴迅速來到韋玉蘭面前,臉上帶著請(qǐng)求。
寂靜的夜,再細(xì)微的聲音都會(huì)被放大至人盡皆知。
韋玉蘭不想讓人看熱鬧,伸出手,做出請(qǐng)的姿勢。
伊可巴不得如此,抓住之歸手臂,走得飛快。
“嘭”的一聲,大門被關(guān)上的聲音自她們身后傳來。
之歸甩開伊可的手,獨(dú)自一人往前走著。
“姐?!币量尚÷暫魡?。
之歸氣伊可的不留情面,不僅沒有回應(yīng),反而加快了腳步。
“我下次不這樣了。”伊可小跑兩步,抓住之歸的衣角說道。
之歸雖然沒有回頭,但也能想象到伊可此時(shí)會(huì)擺出一副怎樣的表情。
可她還是有些忿忿。
“那等下次我放假了,專門去道歉行嗎?”伊可不依不饒。
之歸停下腳步,認(rèn)真看著伊可:“我不明白你為什么對(duì)她有那么大的敵意,她是我的朋友??!”
“你總是喜歡想太多,我對(duì)她有敵意做什么?!币量尚π?,像是在哄小孩一般:“你放心好了,我過幾天會(huì)去道歉的?!?p> “你肯定有事瞞著我,你剛剛表現(xiàn)出來的,就像,就像……”之歸也說不好像什么,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倒也沒到那種程度,只是感覺伊可很不喜歡小琴,從很久之前就是這樣。
“好吧,我只是想說,朋友這東西,最是靠不住的?;蛘哒f,除了自己,其實(shí)誰都靠不住?!币量烧f這話時(shí),表現(xiàn)得很是無所謂,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糟糕,但卻與她無關(guān)一般。
“那你還來找我做什么,我不也是你口中靠不住的其中一員嗎!”之歸越發(fā)生氣了。
“你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就當(dāng)我白操心了吧!”伊可像是耐心用盡,放開了之歸的衣角,獨(dú)自向前走去。
之歸放不下臉面,愣是忍著沒回頭,怒氣卻在胸腔累積。
終于,腳步聲在漸行漸遠(yuǎn)中逐漸消失,之歸意識(shí)到那個(gè)焦急來尋找她的人真的離開了。
憋著的那口氣,突然就這么泄了,與此同時(shí),悲涼襲上心頭。
她總是這樣,用最尖銳的模樣去對(duì)待那些親近的人。
也難怪沒人愿意親近她。
或許,真如那些人所說,她便是災(zāi)厄本身,會(huì)為所有接近她的人帶來不幸。
帶著自我厭棄的心情,之歸一時(shí)不知該去往何處。
蹲在原地頹喪了許久,之歸想起了那個(gè)因?yàn)樽约憾鴫嬹R的少年。
過去了這許久,也不知他是否醒轉(zhuǎn)。
想到這,之歸想起了先前所見的黑影。
恐懼不再,她意識(shí)到了問題。
之前所見的黑影,似乎是從少年房中走出的。
那會(huì)不會(huì),少年已經(jīng)被那黑影吃了?!
“冤有頭,債有主,人是我?guī)н^去的!你們二老可千萬不要傷害無辜??!”
在心底默念這么一句之后,之歸帶著恐懼與自責(zé),飛快跑向先前她所逃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