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沛身上琥珀色的光芒越來越強盛,她心口的真身正在緩慢地向外脫出,而那外面,是重闕操控的手,龐大的神力將真身生生的剝離。
育沛眼中淚水滾滾流下,“帝君,難道千年的陪伴,只是一場利用嗎?”
因為她是萬年珠靈之身,因為她可以重聚神魂,所以他養(yǎng)著她,就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嗎?當他需要的時候,隨隨便便就可以舍棄嗎?疼痛傳遍全身,不及一顆真心被傷的體無完膚,真身上的金絲禁制光芒耀眼,隱隱的魔氣呼之欲出。
重闕的神情在聽到育沛的話之后狠狠一震,但是他又看向手中玉衡即將消散的一片神魂,神色堅定中帶著痛苦,“沛兒,忍一忍?!?p> 育沛心中惶極,但是千年來她的仙法都是重闕所授,他變臉變的突然,她連護身的法訣都沒捻好便被制住,動彈不得。
在育沛的真身被重闕剝離到一半的時候,那顆琥珀色的珠子突然波光流轉(zhuǎn),光華大作。血淋淋的傷口邊緣溢出煙霧繚繞的魔氣,與重闕的力量相抗衡,相持不下。育沛此時已經(jīng)幾欲暈厥。
靛青色的光華和玄色的魔氣在進行著一場角逐,重闕不可置信地看著玄色的魔氣越來越盛,手中靛青的光華向后一揮,以流離之地地氣為基,終于將琥珀色的珠子又向自己拉近了幾分。沒有華麗的招式,也無法使用機關(guān)的輔助,這是一場純神力與魔氣的較量,但是漩渦中心的育沛卻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咔擦”,是珠身碎裂的聲音,魔氣極力地想要突破金絲禁制,卻囿于不能發(fā)揮出全部實力而敗北,重闕有地氣襄助,力量更上一層樓。但是兩方強大力量的拉扯終于讓那顆珠子生生碎裂,成為兩半。一半在重闕的手中,另一半在魔氣的修復(fù)下緩緩地納回育沛的心口。
育沛重重地摔到地上,劇烈地疼痛迫使她睜開眼睛。心口處卻來絲絲暖流,空洞一樣的傷口在緩慢地復(fù)原。
重闕手中拿著育沛的珠靈半身,看著地上育沛身上魔氣繚繞,眉頭死死地皺著。
他廣袖一揮,靛色的法印自足底升起,珠靈半身和玉衡的一片神魂都應(yīng)光而起,重闕正在用神力將其慢慢將二者融合。
育沛渾身劇痛,真身剝離,元氣大傷,她看著眼前的重闕,覺得自己真的是既可憐,又可笑,可憐她萬年珠靈如今被人剝離半身,可笑她千年深情一朝錯付。恨嗎?重闕無情地替她決定了報恩的方式,甚至從未問過她半句,就替她做了決定。
琥珀色的蜜蠟珠突然嘭地一聲炸裂開來,飛濺的碎塊接著炸裂,最后那一半真身都化為了齏粉。
“不!怎么會!玉衡,不,不要散!”重闕聲嘶力竭,但是也無法阻止失去蜜蠟珠身的那一片神魂飄飄悠悠地升上天空,與一縷玄色的魔氣纏繞相交,化為了一陣青煙,風一吹,便散了。
重闕的雙手狠狠地錘在地上,鮮血蜿蜒順著凹凸的地面流淌下來。他頹然地跌坐在地上,目光有些呆滯地望著空無一物的天。
“哈哈哈哈,玉衡,原來你寧愿與他一起魂飛魄散,也不愿我救你!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都是我自作多情!”重闕好似陷入了一種瘋癲的狀態(tài),他毫無章法地釋放著體內(nèi)的神力,本就破碎的流離之地已經(jīng)傾向毀滅。
育沛染血的嘴角極為艱難地扯出一抹苦笑,是啊,何嘗不是我自作多情。重闕眼中心中只有化為飛灰的玉衡仙子,何嘗看過他身后的育沛一眼?
流離之地是一座漂浮在半空中的島嶼,好似云朵一樣隨風游走,行蹤不定。這也是為什么玉衡和垂燼選擇這里作為逃亡之所的原因。此時的流離之地在重闕的大肆破壞下已經(jīng)搖搖欲墜,雜多的裂紋一道一道的出現(xiàn),整座島嶼承受不住重闕滌蕩的神力,已經(jīng)開始坍塌。
育沛便在這場巨大氣息的震蕩中隨著滾滾的山石一起跌落下去,她化作原形,任由山石將她覆蓋,久久地沉睡了過去。
榻上重闕神思回,“終究是我對不住你?!敝仃I好似有許多話要對她講,但是最終卻只說了這一句。
“那日我也落入凡間,遭神力反噬,化作一個凡人,前塵往事通通都記不起了,后來是北溟找到了我,將我?guī)Щ鼐胖靥煨蒺B(yǎng)。我忘記了你,自然也未曾去尋過你,你恨我,我不怨你?!?p> 育沛冷笑,“帝君這是覺得自己大度?”
“你知我并無此意,沛兒,你如今在魔族,過得好嗎?”重闕眼中關(guān)切。
“不勞煩帝君費心。好于不好,都與帝君無關(guān)?!庇嬉琅f冷淡。
“呵,如此看來,垂千彧是將我下的禁制解了?”重闕蒼白一笑,又極為自負道,“不會的,就算是垂千彧,他也解不開我親自下的禁制,論機關(guān),他不及我。”
“真身禁制?”育沛面色如霜。那日垂千彧雖未與她詳說,但是就她修煉魔道異乎常人的速度和順暢,她也猜到了些許。
重闕閉目,“你猜到了,是我下的,撿到你的時候便覺得你真身上的紅色流紋反常,但是當時被神羽族氣息遮擋,直到那一次你為我擋了一劍,我才看清,原來早有魔道之人將心血灌注其中,難怪我如何教你仙家術(shù)法,你總是只懂皮毛?!?p> 育沛如墜寒窟,原來當年自以傾心相許為他擋下那兇獸的一劍,卻是他懷疑自己的開始。
那時育沛初初化為人形不過百年,重闕帶著她去人間降服一頭作惡的獅駝獸,卻沒想那畜生已經(jīng)能化為人形,明晃晃的一柄妖劍從重闕背后刺來,她當時心急,不顧一切地擋了上去,重闕也看準時機一劍斬下了那兇獸的頭顱。
他抱著她,目光溫柔地為她療傷,問他為什么這么傻,她當時看著他小心呵護自己,只覺得天上地下再無一人能有她這般幸運,她說,“帝君,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當時重闕只是笑笑,用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輕說了句,“小傻瓜。”
往事重提,一幕幕竟都是在嘲笑她的癡傻,是啊,她當時就是傻瓜,是天上地下最傻的傻瓜,傻到去愛一個將自己棄如敝履的人。
困困的雪梨
亂花迷眼,是指育沛被當時的甜蜜所蒙蔽,看不清事件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