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暴露療法
甄安沒有回答甄真的問題,他在自己的邏輯里:“我,我殺人了......我殺人了!他,他倒下以后,又坐了起來,然后才又倒下去的?!?p> 甄安把臉埋在自己的手心里,好像在流淚,渾身顫抖著。
甄真卻沒有讓他平息,而是擊掌三下,揚聲問外面:“東西拿來了嗎?”
去請張大夫的那個家丁在外面應(yīng)聲:“大小姐,都準(zhǔn)備好了?!?p> “我們出去到院子里去吧?!闭缯嬲f著起身往外走。
另外三人都不明就里的跟著往外走,院子里傳來幾聲雞叫。
只見門外站著甄家的廚子和家丁。廚子前面的地上放著一個雞籠,雞籠里關(guān)著兩只雞。雞籠旁邊還有一個木盆,里面放著一把菜刀。
甄真對甄安說:“你來把雞殺了?!比缓笥洲D(zhuǎn)頭對廚子說:“麻煩您做個樣子比劃一下,應(yīng)該怎么殺雞?!?p> 廚子弓著腰說:“大小姐言重了?!?p> 甄安搖著頭一連說了好幾個不字,身子抖得和篩糠一樣,整個人就要往后退。但是家丁和浩興一左一右拽住了他。
廚子打開雞籠蓋子,伸手進(jìn)去熟練的抓出一只大公雞,三下五除二就用左手的三根手指掐住了雞的兩只翅膀根部,拇指和食指捏住仰起的雞頭,把雞脖子露了出來,右手在雞脖子處比劃了一個下刀的手勢:“這樣抓穩(wěn)之后下刀,用盆子把血接住就好了。”
甄安的臉比剛才還要慘白,他想掙扎著離開:“不行不行?!?p> 甄真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她平靜的說:“如果你不想和元泰人拼命了,那你就繼續(xù)怕血好了!如果你想一輩子都做那個血淋淋的夢,你就躲回屋里去!吃藥哪能怕苦呢?聽著!甄安!你的左手有傷,只用右手下刀放血就行!快,不要躲!往前!”
也許是聽明白了甄真的話,知道這樣做也是為了自己好,甄安抖得整個人都快站不直了,他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廚子手里的那只雞,嘴里嘟囔著:“我不怕!我不躲!”他使勁的喘息著。
“好!你來!”甄真鼓勵他。
廚子和家丁也都在喊:“安子,你來!”
張大夫沒有言語,眼睛一直關(guān)注著甄安,只見他滿頭大汗,后背濕了一半。
浩興也沒有說話,他還瞟了家丁和廚子一眼,表達(dá)了責(zé)怪他們亂開口出聲的意思。
甄安朝廚子和雞的方向跨了一步,浩興和家丁便松開了他。
“拿刀,在盆子里?!闭缯嬲f。
甄安顫顫巍巍的右手伸向了菜刀,咽了一口唾沫,才拿起來。
他的眼里有一種決絕,有一種恐懼,看得廚子自己都心慌,他對甄安說:“來吧,輕輕一剌就可以了?!?p> 甄安的菜刀伸向雞的脖子,公雞似乎知道自己的命運,兩只腳使勁的朝各個方向亂踢,但是廚子的手很穩(wěn),它掙不脫。
甄安的手終于落了下去,廚子抓著雞,看他下刀時閉著眼睛,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幸好有這個向后撤的力,否則他的手一定會受傷的——甄安的力道太大,雞脖子只剩一些皮肉連著。一股鮮血直噴而出,濺到了甄安的手上、衣服上、臉上。他渾身一哆嗦,刀當(dāng)啷一聲落在地上。
甄真一見到血,聲音就立刻跟上,沒有片刻耽擱:“安子!睜開眼睛!”
甄安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的右手,呆住了。
甄真說:“現(xiàn)在你滿臉是血,手上、衣服上全都是血。你只要能堅持一炷香的時間,不害怕,你就贏了!”她朝廚子甩了一下頭,廚子立刻會意的把雞血往甄安的身上淋去。
甄安立刻后退,可是浩興和張大夫都站在他后面堵著他的路。
他著急的甩著頭,在衣服上擦手,可是衣服上也有血......
甄真說:“看著這些血跡,不要躲,再堅持一會兒你就贏了!”
甄安的頭上已經(jīng)是汗如雨下,臉色更加蒼白了。
直到甄真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才讓家丁打來清水,給甄安清洗。
院子里安安靜靜的,只有甄安急促呼吸的聲音。
張大夫用問詢的眼神看著甄真,又用手比劃了一個扎針的動作。
甄真搖了搖頭,指了指甄安,意思是這件事情要靠他自己挺過去。
洗干凈手和臉的甄安轉(zhuǎn)身過來向甄真鞠躬行禮:“多謝大小姐。”
甄真說:“不必謝我。是你自己的勇敢讓你能夠直接面對內(nèi)心的恐懼。感覺怎么樣?”
甄安回答說:“一開始很害怕,后來覺得害怕也就那樣?!?p> 甄真終于露出了一絲微笑:“多殺幾只雞就好了?!?p> 廚子笑著說:“沒問題,以后府里的雞都?xì)w安子殺。”
甄真笑容大了一些:“安子,進(jìn)屋換身干凈衣服,讓張大夫給你行一次安神的針,晚上好好睡一覺。我過幾天再來看你?!?p> 甄安依言回了屋。張大夫摸著下頜的胡須思考了片刻,說了四個字:“不可思議?!?p> 甄真給張大夫作了一揖:“還有勞張大夫給甄安行針?!?p> 張大夫說:“行針只是治標(biāo),你這殺雞才是治本啊!不知大小姐從何人所寫的書上讀到此法?”
甄真又作了一揖,但笑而不答,說了別的:“下次殺雞在七日之后,還請張大夫務(wù)必駕臨?!?p> 她也沒法兒回答,總不能說是在師大心理系學(xué)的吧?
大夫?qū)τ谥委熜路椒偸怯兄焐暮闷?,只是這次張大夫也覺得自己打探別人的不傳之秘,有些過分,干咳了兩聲,說:“沒問題沒問題,老朽去看看安子?!弊约航o自己遞了個臺階,走了。
甄真和浩興回到后院,母親早已經(jīng)由下人通報得知了事情的經(jīng)過,把二人叫進(jìn)屋去,大嫂蔣氏、二嫂阮氏也在,孩子被保姆帶出去玩兒了。
見到女兒的男裝,母親眉頭微微一緊:“都十四了,該收收心了?!?p> 甄真拉著母親的手說:“娘,我的想法正好相反。就是要趁著現(xiàn)在還沒嫁人,趕緊多玩一天是一天。何況我今天也不是玩,也是為了咱們大寧朝的安定做貢獻(xiàn)呢?!?p> 蔣氏讓丫鬟上了茶,說:“妹妹總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p> 母親搖著頭嘆氣說:“那也不能一天到晚和你哥哥他們在一起。你一個姑娘家,傳出去,名聲毀了可就糟糕了!想嫁都嫁不出去了!浩興!你是哥哥!可不許帶頭胡鬧!”
浩興對于帶妹妹出去這件事本來也是有顧慮的,可是妹妹處理甄安的方法實在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他非常感興趣,這就忘了時間,忘了男女大妨,他赧然的說:“娘,我知道了。以后一定注意。”
甄真本來還以為母親會對自己怎么讓甄安殺雞敢興趣呢。沒想到這事只字未提,反而還挨了一頓編排。回到自己屋里,還悶悶不樂。
不過她還是能夠理解母親的良苦用心的,畢竟在這個古代社會,做一個離經(jīng)叛道的自由女性,可沒什么人能夠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