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帝都之夜

　　云清遙出了永樂賭坊已過子時，但他卻毫無困意，只感覺饑餓難耐。雖說輸了一萬兩白銀，贏了又賠了一萬兩白銀，但這并不影響他的心情，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區(qū)區(qū)兩萬兩，云公子還是不在乎的。

　　心情大好的云清遙看到賭坊門口躺著的乞丐心生憐憫，將身上的七八兩碎銀子放在乞丐碗中。誰料這叫花子不但不領(lǐng)情還把碗里的銀子撒了一地，道：“叫花子只討吃喝，不要銀錢！”轉(zhuǎn)身便又睡了去。

　　云清遙也不氣惱，只是撿起地上的銀子微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自言自語道：“不愧是帝都，叫花子都要有骨氣些?！?p>　　本以為天色已晚，要想找個地方填飽肚子也并沒有那么容易。想不到賭坊一旁的小巷里竟有一個小面攤，而且此時還有不少人在此吃面。云清遙足跡遍布大江南北，絕非孤陋寡聞之徒，但此刻也感受到帝都與自己之前去過的其他地方確有不同。

　　他找了一張空桌子坐下，叫了一碗面條，一盤牛肉，當(dāng)然也少不了酒。只要是和云清遙有一點(diǎn)交情的人都一定會說，他可以三天不吃飯，但絕不可一日不喝酒。

　　云清遙很喜歡這個小面攤，倒不是這里的面有多美味，酒有多香醇。他喜歡的是這里接地氣，這里的人三五成群，吃著面，喝著酒，說著他們自己和這帝都城的故事，把今朝的辛酸連同杯中的酒一起咽下，憧憬明日美好的生活。也許只有在醉眼朦朧時才看得到的美好生活。

　　轉(zhuǎn)眼已至丑時，面攤也只剩兩人，一人是老板，另一人便是云清遙。那面攤老板早已是呵欠連天，眼皮打架，再看看咱們這位云公子，卻仍在細(xì)細(xì)的品味這長安的“佳釀”，面只吃了兩三口，牛肉也還剩大半盤，但這酒卻已喝了三四壺了。

　　不到一個時辰，他對帝都有了更深刻的了解，這讓他食不下咽，夜不能眠，所以他只有喝酒。只是可憐了這面攤的老板，也只有陪云清遙共渡漫漫長夜。其實(shí)他已催過云清遙兩次，但每次只換回一句：“勞煩再來一壺酒?！?p>　　就在云清遙留下酒錢準(zhǔn)備回客棧睡覺時，從長街的盡頭走來一位挑擔(dān)的大漢，人還未到身上的氣味卻已先至，令人作嘔的氣味，讓早已睜不開眼的面攤老板從板凳上彈了起來，頓時睡意全無，眉毛皺成了八字。

　　待那大漢走近，云清遙看見此人哼著小曲兒，臉上帶著微笑，并且他能感覺到這種笑容和剛才那些人的苦笑，強(qiáng)顏歡笑不同。

　　“這位大哥請留步。”云清遙叫住了剛經(jīng)過面攤的大漢。大漢回頭道：“公子是在叫俺？”

　　云清遙點(diǎn)頭道：“正是，這位大哥怎么稱呼？”大漢嘿嘿一笑道：“小的姓張，因?yàn)橛悬c(diǎn)力氣，別人都叫俺蠻子?！?p>　　云清遙道：“不知張大哥可否賞光與在下共飲一杯？”

　　大漢撓撓頭憨笑問道：“啥，啥叫共飲？”云清遙哈哈笑道：“怪我怪我，就是我們一起喝一杯酒。”

　　大漢還未說話，那面攤老板已跳了過來道：“不行不行，他這一身臭味可不能在我這兒喝酒?！贝鬂h也連忙擺手道：“俺這。。。不能在這里喝酒。不能攪了人家的生意?！崩习逡策B連點(diǎn)頭道：“就是，就是。”

　　云清遙走到那老板身邊掏出一定十兩的元寶塞到他懷里低聲道：“如果你能請這位張大哥和我喝酒，這銀子就當(dāng)作我倆的酒錢。”

　　再看那面攤老板，臉上像開出了十八種花一樣，沖著大漢跑了過去，幫他卸下了肩上的擔(dān)子，拉著他的胳膊就往里拽，一邊拉一邊說：“哎呀，張大哥，您看看您看看，這一路把你累的，快坐下喝杯酒解解乏?！蓖瑫r還用衣袖給大漢擦掉了臉上的汗珠。拍掉了身上的塵土，在這大漢坐下前還把板凳擦了三遍。

　　大漢一臉不知所措，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這面攤老板的態(tài)度竟有如此大的變化，還沒緩過神來就已經(jīng)被按在云清遙身邊的板凳上坐著了。那老板給他二人各倒了一杯酒滿臉堆笑道：“二位請慢用?！彪S即準(zhǔn)備離開。

　　云清遙微笑的看著他，輕輕敲了敲桌子，看了一眼面，又看了看大漢，那老板立刻一拍腦袋向那大漢賠笑道：“張大哥肯定也餓了，不知道想吃點(diǎn)什么啊？”那大漢摸摸肚子，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扁擔(dān)，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低下頭憨憨的笑了一笑道：“不餓，不餓?！闭f罷又吞了一大口口水。

　　云清遙仍舊微笑不語，那面攤老板看了看他，又轉(zhuǎn)頭對那大漢道：“怎么能不餓呢？今天您就敞開了吃喝，面管飽酒管夠，吃得多分文不取，吃的少了今天還就不讓走了?！?p>　　他這么一說那大漢反倒嚇著了，趕緊起身便要走，道：“俺就是一個挑糞的，沒幾個錢，你們要是想訛人可找錯人了！”

　　那老板連忙上前拉住他就往回拖，邊拉邊說：“哎呀，張大哥，你看你，這偌大個帝都難道就沒有好人啦？今天這位公子高興，想請你喝兩杯酒，你跑什么啊?！?p>　　云清遙大笑著拍了拍大漢道：“張大哥就把心放肚子里，只管吃飽喝足，其他的絕無半點(diǎn)要求。帝都乃天子腳下，達(dá)官貴人，名商巨賈數(shù)不勝數(shù)，就算我們要訛人，也不會找上老哥你的?！?p>　　那大漢雙目不停在此二人身上來回游走，過了好一會兒，似乎終于明白，對云清遙說：“公子，俺想要一碗面，行嗎？”云清遙道：“張大哥不必客氣，干了一天體力活一碗面怎么吃得飽？”那張蠻子不住的嘿嘿傻笑，摸了摸臉道：“那俺就真不客氣啦？”云清遙笑道：“管飽?！?p>　　張蠻子開心的沖著面攤老板道：“小哥，給俺煮兩大碗面！”那老板心中盤算：“還兩大碗，撐不死你，若不是看在銀子的份兒上，早把你這矬鳥打出二里地去。”

　　雖然心中甚是不爽但面上還是不能發(fā)作，非但不能發(fā)作，還得笑臉相迎。大聲道：“好嘞，您等著，面一會兒就好?！痹魄暹b問張蠻子：“以面下酒甚是無趣，咱們再來點(diǎn)兒小菜如何？”張蠻子低頭輕聲道：“不好不好，能吃面喝酒就已經(jīng)是讓俺遇上活菩薩了。”

　　云清遙道：“哈哈，張大哥，我剛才付的酒錢已經(jīng)夠買下這個面攤了，想吃什么只管要！”張蠻子湊到云清遙耳邊低聲問：“真的？”在看到云清遙頗有氣度的點(diǎn)點(diǎn)頭后，道：“小哥，麻煩再切二斤熟牛肉。”

　　那老板笑著應(yīng)了一聲后把臉轉(zhuǎn)過去，在面煮好前已做了一百二十個鬼臉，心中罵了那張蠻子不下五百遍。此時他身后二人早已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