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年過去了，婚期將近，北疆戰(zhàn)事也逐漸平息，一切都在走向欣欣向榮的事態(tài)。

　　一切都穩(wěn)定了下來。

　　欒府。

　　欒青槐像往日一樣，在閨房里一起又一日得繡著屏風，是山河社稷圖。

　　欒青槐看著山河社稷圖，不由得愣神，這一日日地無風無浪就過去了，是不是父親也就回來了。

　　父親出征前的擔憂是不是都是假的，桓叔，桓叔是不是回心轉(zhuǎn)意了。就這樣，平靜下去。

　　一年前，送給小白繡帕不知收到?jīng)]有。

　　“紅語?！?p>　　打著盹兒的紅語猛得一驚，“小姐乏了嗎？要喝點兒銀耳粥去去暑氣嗎？我這就去?！闭f著就風風火火地收拾著要出繡房。

　　“紅語，你等等，聽我說?！睓枨嗷庇行o奈，紅語性格終究不如危玉穩(wěn)重。

　　“啊，小姐，你說?！奔t語乖乖站定。

　　“那日，秋白及笄那日讓你送去的禮盒，你是否親手交到秋白手上了？”

　　“啊，交到，啊、交到了的吧?！奔t語眼神躲閃。

　　欒青槐覺得事情可能沒那么簡單，仔細追問道，“你見到秋白了嗎？她如何？”

　　“秋白小姐，秋白小姐過得可開心了。還帶著往日里最喜歡的點翠步搖，閃亮亮的！可神氣了。”紅語說著揮起手比劃著桓秋白如何神采飛揚。

　　“哦？這樣嗎？”欒青槐拿出懷中的點翠步搖，朝著紅語眼前一揚，“你看，這又是什么？”

　　紅語頓時僵住了，凝固了笑容，“小姐，原來這、這步搖還是一對啊……”步搖映射的光，照得紅語這個丫頭神色復雜。

　　“好了，我知道你沒有見到秋白了?！?p>　　“桓家守得跟鐵桶似的，尤其是桓昊蒼那只看門狗，眼巴巴得一直守著。還說什么欒家的人一律不準進，哼，誰稀罕啊?！奔t語小聲嘀咕著。

　　紅語搖著欒青槐的手臂，揉捏按摩著，“小姐小姐。桓家就是小人得勢，一個鄉(xiāng)野村夫升上的莽夫。人家桓大小姐~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早就忘了咱了?！奔t語想著那天，她被桓昊蒼和他的狗腿子們堵在門外羞辱的畫面就來氣，“什么人嘛！勢利小人！”

　　“桓家是桓家，秋白是秋白。不可混為一談?！睓枨嗷蹦罅四蠹t語的小肉臉。

　　“不都是桓家人嗎。一家的耗子憋不出好屎。”

　　“那秋白送的小東西呢？還有小思依分你的糕點呢？”欒青槐笑著看著她。

　　“那，不過是逢場作戲的！”紅語堅定了桓家都是小人的看法。

　　“唉，行了行了，去后廚做紅棗蓮子羹湯來，我接著繡這最后的幾塊，興許還能趕上小白的婚期?！睓枨嗷辈幌肱c這毛丫頭多做爭辯，只打發(fā)她走了，得一個清凈。

　　皇宮里。

　　“圣上，司衣監(jiān)送來您的婚服?！毙√O(jiān)恭敬地跪著呈上繡著金絲龍紋的紅色禮服。

　　躺在矮床上的小皇帝空明知，捏了一塊糕點丟進嘴里，半抬起上半身，眼睛從話本子底下挪開一點兒瞄了一眼。又把畫本蓋回了臉上。

　　“不看不看，丟到那邊案幾上，莫來煩擾朕研習文章?！笨彰髦荒蜔┑剞D(zhuǎn)過身，背對著跪著的小太監(jiān)。

　　“諾?！毙√O(jiān)站起身往另一邊去。

　　“誒。小安子，你過來?！笨彰髦獊G開了話本子，正起身子，盤著腿坐著。

　　小安子一點點兒挪到了皇帝身前，恭敬地低著頭，等待發(fā)落。

　　空明知一只手撐著頭，歪斜著腦袋看著做工精細的婚服。

　　“你說這未來的皇后真的像那畫里一樣漂亮嗎？”

　　“這，小的不敢妄議國母?！毙“沧痈游肺房s縮地端著婚服，頭埋得更低了。

　　“縮頭縮腦的，像個王八?！笨彰髦种逼鹕碜?，揮了揮手，“罷了罷了，朕特準你說?！?p>　　小太監(jiān)這才抖抖落落地說著：“小的有次采買出宮，得幸曾見過一眼國母容顏，可比神妃仙子，眉間帶著些許其他尋常女子沒有的英氣，臉上的傲氣，比之長公主殿下可以一拼。”

　　“哦？如此奇女子。當配得朕了。當配得?！闭f著空明知笑了起來，笑的癲狂起來。

　　小安子知道，這是小皇帝又犯癲癥了。雖常言都說在金鑾殿前伺候著，榮華富貴比金甲護衛(wèi)都來的快，但是皇帝這喜怒無常的癲癥，隨時都能要了腦袋。

　　不過二旬，殿前的小門子已經(jīng)換了十個。

　　處死的刑法，都及其折磨，砍頭倒是最為痛快，或者說，最為快樂的死法了。

　　小安子當初被選中到殿前伺候時，師父只拍了拍他的頭，復雜的心情無以言說。這人間的帝王，在這些小人兒的眼中，已經(jīng)成了十殿閻王。

　　閻王叫你三更死，你絕對活不過五更。而小安子眼前這位便是如此。他說處死，立馬就竄出四個帶刀侍衛(wèi)把人架走，任你如何哭喊都沒有用。

　　笑的目眥欲裂的帝王，從矮床上站了起來，陰森森地看著小安子，“小安子，來！給朕寬衣，朕來試試這諸位忠心老臣為朕籌劃的婚衣?！?p>　　小安子抖著手放下呈著衣服的盤子，左手握緊了右手手腕，猛抓了一下。

　　他小心轉(zhuǎn)過身，為皇帝解下外衫放到矮床上。然后拉起紅色與金色交織的精致婚服，仔細地給皇帝穿上。

　　穿完后，空明知晃了晃身子，像小孩子炫耀一樣看向小太監(jiān)，“小安子，朕穿上這身后如何？”

　　“圣上，本就神威逼人，穿上這婚服后，如同那九重天仙帝了?！毙“沧诱碇鴰煾附痰脑挘还緡Ｕf了出來。

　　“嗯。不錯。賞！”

　　龍顏大悅，今日，吉。

　　……

　　小安子捧著皇帝給的賞賜出了殿閣，走到下一個殿宇的拐角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捧著賞賜的兩只手臂已經(jīng)僵直抽筋，把賞賜的財寶倒在撩起來下裾上，交替著揉了揉抽筋的肌肉。

　　小安子抵著紅墻，劃著跪坐下來，這時才發(fā)覺背心早就是一片濕冷，整個背部都濕透了。

　　小安子望向烏云密密重重的天空，看起來，快要下雨了。天上的的鳥雀在四處亂串飛著捕食著飛蟲，“今天算是混過去了，明日，又是怎樣一個光景吶。”

　　欒府。

　　聞到土里翻出的腥味，欒青槐愣了愣，約摸是要下一場大雨了。一時不察，針刺到手指上，血珠沿著銀針滴落到繡布，浸染開來，紅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