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原本以為就這么結(jié)束了,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千古凝早起準(zhǔn)備出門,便被門前的大陣勢驚嚇到了。
千古家最鐵的狗腿子……不,最盡職的大管家妥亞帶著人守在門口,截住了千古凝。
“這是要做什么?”千古凝最怕這個大管家,特別是小時候見識過他殺人不眨眼的狠辣,做了許久的噩夢,至今仍是心中陰影。
妥亞行了個禮,十幾年如一的蒼白臉孔上掛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只是這笑容一直令人毛骨悚然:“凝小姐,家主命我來接你?!?p> 千古凝下意識不想去,但妥亞就這樣躬身來請,其動作標(biāo)準(zhǔn)、優(yōu)雅,手上靈性跳躍,似乎下一刻就要把千古凝捆綁起來帶走。
她不甚情愿地妥協(xié)了:“好吧,我就這樣回去不失禮嗎?”
妥亞保持請的姿勢,確定地說:“不會,回家不用這么多禮儀?!?p> “對了,你那契靈也一起走吧?!?p> 就知道是朝她的契靈來的??磥磉@群人是不鬧明白,這件事便無法過去了。
千古凝只得主動通過契靈空間溝通又準(zhǔn)備閉關(guān)的程昭曦,沒想到她已經(jīng)下來了,跟妥亞打過招呼,便登上車來。
“你感應(yīng)到了?”千古家族的馬車非常氣派以及大……里面的空間大得能施展手腳大打一場。
“嗯?!?p> “你臉色好像蒼白了許多。”千古凝關(guān)心地說,雖然契靈天生冷白,但程昭曦似乎有些虛弱,這絲病態(tài)的蒼白莫名令她整個人變得柔和起來。
程昭曦?zé)o聲苦笑一下,上車前看了一眼那位總管,如一團(tuán)深淵,迷霧重重,深不可測。她方才在房間中察覺有靈性漫延入侵,布下的結(jié)界無聲消融,不由自主就被拖著出來了,一絲抵抗能力也使不出來。
所幸他并無更深的惡意,不然就不可能是蒼白這么簡單了。
馬車緩緩啟動,千古家在一座規(guī)模十分可觀的山上,作為九大世家中的一員,千古家族同樣瓜分、占據(jù)著南明國絕大部分資源。不過近百年,各大世家均有大勢暮沉之象,特別自從二十年前新帝登位,一連串的政策的推行,世家的力量被削弱得更加厲害。最嚴(yán)重的的要算阿氏,作為開國立下大功的祭司家族,有第二皇族之稱,原本手中掌握著絕對的話語權(quán),但畢竟要掛著個老二的名頭,不該過分挑釁皇權(quán),過分壓榨皇族。于是在一百年前的邊境大敗后,其第一個遭受來自皇室政治重壓,近些年山河日下,人才凋零,幾乎要掉出九大世家利益體系。
京都風(fēng)云詭譎,千古凝長期游離在千古家族之外,并不太能感受到其中的沉重,她最大的苦楚也不過是皇室對她母親血統(tǒng)的憤怒罷了。
這次隨著千古家族的馬車行在這條熟悉的貴族大道上前往千古家,心情卻不知由來的沉重起來,恍惚之間,她感覺自己長大了,要接觸的事情也就多了起來……
透過明亮的大陣之光,天上的猙獰獸口正對著人世間,似乎隨時能吞下這天地。
程昭曦不知千古凝在想什么,她從剛才起,便胸口沉悶,識海靈氣有枯竭之相。坐了一會,這感覺愈加濃重,只覺得手腳麻痹,漸漸無力,體內(nèi)冷熱輪番上演,原本以為壓制得住,沒想到她一動靈力,馬上瘋狂地鬧騰起來。雪白的臉上青白交替,馬車一個顛簸,她喉間一癢,忍不住咳嗽一下,驟然“哇”地一聲咳出血花,濺射到千古凝的衣襟上。千古凝以為自己的錯覺,程昭曦似乎變得小了小了圈,原本凝實(shí)的靈體有那么一瞬間似乎變得透明,似要崩散。
“……你怎么?”
千古凝這話還沒說出口,整輛車被一道白光劈開,從她與程昭曦中間劃過,外頭的白光疾閃,第二道馬上朝著她劈過來,殺氣大盛。她還沒意識到發(fā)生什么,被程昭曦修長半透明的手揪著衣領(lǐng)一甩,險險避開,眼看就要撞上山道上的樹,一股輕柔的力道把她一托,卸去大部分去勢沖擊,接著托力消散,一道紙符燃盡消失,千古凝驟然失去依仗,“噗”地滾落幾米遠(yuǎn),撞得七葷八素,頭暈?zāi)垦?,眼前一陣黑暗?p> 耳間聽得激烈的打斗聲音,不一會又停下來。
待到千古凝睜眼一看,那輛價值不菲的馬車連馬帶車,被從中間劈成兩瓣,死不瞑目的龍馬還抽搐不止,后知后覺的鮮血順著山道流淌下來。
四邊黑暗,妥亞等人不見蹤影。
暗域……千古凝窒息,這是家族的考驗(yàn)嗎?
程昭曦剛才削掉一個小指,額間的寒陽紫花大盛,正發(fā)出陣陣暖黃的光,靈霧涌動,修復(fù)她殘缺的小指。
程昭曦難受地咳了一聲,完好的左手提著骨杖,骨杖正貪婪地吸收著四邊的濃厚黑霧,似乎這暗域的濃霧是美味的養(yǎng)分。
霎時寂靜無聲,這寂靜不過瞬息,詭譎的尖叫從四方八面呼嘯而來,如萬鬼出行,千古凝被這突如起來的尖嘯一震,腦袋空白,身體寒意襲來,神魂似乎被撕裂成千萬片,被重重擲于地獄,萬劫不復(fù)。
“閉眼,凝神,調(diào)動丹海的能量?!背陶殃赝砩洗蛄艘粋€清心符。
一陣清脆的鈴鐺聲蕩開來,湛藍(lán)的浩氣蕩清這周圍濃郁陰沉的黑霧,尖刻的鬼嘯弱了幾分,地面起伏不停,似乎有什么在地底鉆動,隨時撲出來撕咬一番。
程昭曦自身的靈性被禁錮大半,只能借用千古凝的生靈之氣,她不用內(nèi)視也感覺到那繁茂的契靈印記此刻張開猖狂的根系,深深扎入她的神魂深處,汲取她的修為。
就知道那管家不安好心,她這樣的反向契靈只能騙騙千古凝,卻無法瞞過那些高階的契靈師,入侵神魂中一眼就發(fā)現(xiàn)其中的玄機(jī),雖然無法實(shí)際改變他們之間的主逆關(guān)系,卻能使點(diǎn)小手段令她吃苦頭。
程昭曦抽取千古凝的生靈之氣,骨頭杖扎入地面,一道金色的符篆順著骨頭杖晃晃悠悠落入地面,薄唇念動真言:“固化?!?p> 地面如鱗狀片片晶體固化,地面鉆動的東西被固化成一條條扭曲的蛇狀,禁錮在晶體內(nèi),看起來猙獰恐怖。
一點(diǎn)寒芒撕裂黑幕砍來,刀芒鋒利,朝千古凝砍去,程昭曦一直繞著千古凝抽取生靈之氣,掄起骨頭杖急速一轉(zhuǎn),重重一擊,兵刃相擊的鳴響,把刀芒打散,四散的刀芒把地面的鱗狀晶體全數(shù)打碎,被固化的黑蛇扭動著鉆入地下消失不見了。
黑暗漸漸淡去,外面的亮光泄入,一人提刀立于山道之上,契靈特有的淡色眼眸兇光大盛,額間的寒陽紫花同樣大盛,左邊臉頰被反擊回來的刀芒劃破,滲出血絲。
他身后還半蹲著一個全身黑不溜秋的女人,披散的頭發(fā)被微風(fēng)一拂,如細(xì)小的黑蛇扭動,惡心得很。她額間同樣有一朵大盛的契靈印記。
妥亞信信立于更遠(yuǎn)之處,蒼白的臉上依舊淡定自若,伸出食指朝程昭曦一勾,一只紅色的小蟲子從大盛的寒陽紫花中悠悠爬出來,“嘰嘰嘰”展翅飛回妥亞手中,鉆入他食指中。
程昭曦只覺得神魂一痛,驟然靈性歸來,劇烈沖擊她識海中飄搖的金丹,幾乎沖散金丹,她撐著骨頭杖半跪急速喘息,半晌才把識海平定下來,整個人脫力躺在地面上,嘴角掛著黑紅的血絲。
千古凝倒是一點(diǎn)事都沒有,程昭曦一旦停止抽取她的能量,她便察覺到一股溫暖的氣流在四肢百骸中流動,見到程昭曦躺在地面上,忙奔過去,只覺得程昭曦又瘦弱了幾許。
妥亞溫和的聲音傳來:“既然身為契靈,就要有契靈的覺悟,這是千古家的規(guī)則?!?p> “家主該是等急了,凝小姐快些走?!?p> 千古凝莫名其妙,不知道這無頭無尾的話指的是什么。
程昭曦心一沉,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機(jī)暗藏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