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程玄尊正低低飛在萬里之外的海域上。
迎面攻擊的風暴掀起滔天攻勢,擊打在無形的盾形結界上,激發(fā)玄奧的符文閃爍。
身著廣袖玄袍,頭戴雷云紫玉冠的程玄尊一臉冷漠地盤腿坐在法寶上,腥咸的海風從他身邊呼嘯而過,一頭黑亮順直的頭發(fā)長長揚起,給在海面狼狽翻滾的船艦上的修士留下一個美好的“倩影”。
有一人踩著一柄如意,身上卻穿著跟如意氣勢不符的銀輝輕型鎧甲,長發(fā)一絲不茍全數束起,戴著一頂樣式繁復的紫金冠,英姿勃發(fā),起體型遠比程玄尊高大挺拔,一臉狹促地追著程玄尊飛,時不時跟俊臉越發(fā)冷漠緊繃的程玄尊說話。
程玄尊渾身散發(fā)著抗拒,壓根不想理會這個人。
而且,這人是怎么混進來的?不留在前頭跟南疆的修士切磋,一介劍修跟著一隊陣修進南荒是想要做什么,找僵尸打架?
南荒那塊地,僵尸怕是也沒有了,不知道荒廢墮落成怎樣的魔域。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月照存在著一位誰也滅不掉的魔。
暗之魔——原。
這只被描述于高階秘史中的太古大魔,存在的年歲遠遠比昆侖界生成的時日要長遠。
從沈元祖留下來的研究資料中,暗之魔應該是太虛上的創(chuàng)古神暗化所成,不知道后來怎么墜落在昆侖。于是三位元祖趁他病,要他命,提出了六十四陣的構想,用暗之魔龐大的原能之體提供初始的能量,于是開始有了月照的古神柱。既是鎮(zhèn)壓,也是汲取能量的“井口”。
程玄尊有幸拜讀過元祖手稿,知道暗之魔其實并不是太過好斗的古魔,甚至在元祖提出要封之時,樂呵呵地自己化身深淵,為元祖的大陣提供能量;但是魔畢竟是魔,哪怕不是他本意,他也會衍生各種各樣的負面,甚至生出其他的暗之魔,一魔將出,災難初始。
現在的三大天元都將成就半星體,加上他們身受整個昆侖界的氣運、規(guī)則限制,反而比其他的高修更容易被投射感染。
這也是天元不敢隨意涉足南疆的原因,哪怕只是踏入這片區(qū)域,也足夠他們難受好幾年。程、王繼承城主的人也同樣受到這樣的投影壓制。
避世不出,并不是不愛出去,而是一出外面,可能帶來腥風血雨。
這才有陳、鄭大圣受命進入召月,兵分兩路的事情。
鄭大圣留在前方拖住南疆的修士。陳大圣帶著一隊符陣修士往東荒海域,程玄尊則帶著一隊陣修往西南渡過西昆海峽后的陣界,往南荒接繞過月照、南嶺,準備從界外進入月照。
西昆海峽由于大陣的構造、地理位置等等的影響,常年籠罩在異常暴戾的風暴之中,更有雷暴直接劈在海域上空,時不時擊起萬丈白浪。海面的船只如同一只任搓圓扁的泥淖,整個在這片海上打著滾航走。
進入南荒古代死島的范圍,海面徒然窄,天空驟然成了是死灰色,大陣結界的邊緣,激流湍急,暗礁遍布。
程玄尊收起法寶,此處開始,就要出界。
跟在旁邊的修士同樣收起那柄如意,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把扭曲的綠劍,劍身生出了天然暗金色劍紋,可見主人養(yǎng)得很好。
“老程,這邊就是大界盡頭?”他語氣里面莫名帶著興奮,幸虧這次無稷山主動解開些許壓制,不然西昆海峽都進不來。本大爺這次也能考古南荒了。
程玄尊抽出一把通體朱色的梅花頭短杖,短杖脫手而立,自己前行。聽見問話,只是點點頭。跟在后頭一路在海上顛簸的陣修們早就迫不及待地下了仙舟,想要像程玄尊跟劍修那般憑空而立,沒想到一脫離船板,一股沉重的拉扯力把這些只有化神的修士全數拉下來,跌落入暗沉的海水中。
“……”程玄尊默然地拉起那些泡在水中的修士,各人貼了一浮空符。從這里開始,便要涉水,由水下的陣軌通往外面。
一行十三人潛入水中,在枯寂無聲的海底陣軌上艱難前行,水異常重,哪怕隔著陣軌的結界,依舊讓大多數人喘不過氣來。
陣軌的盡頭是一處巨大的空地,一處暗淡的藍光隱隱閃爍。地面是凌亂復雜的紋路。
一直自己前行的短杖如同發(fā)現什么,歡快地把跟在后面的眾人甩下,直直插入那堆凌亂的紋路中間的圓孔里面,一直沒入,只剩下梅花杖頭。
程玄尊從乾坤袋中拿出一個黑色的瓶子,一股不知什么材料煉制的泛著寒光的黑色液體倒落在梅花杖頭上面,梅花把液體吸收,很快“咕嚕咕?!狈序v。地面凌亂的紋路也跟著沸騰起來,黑色寒光越漫越多,把整個巨大的空地的紋路填滿。紋路急劇旋轉挪動,組成一個玄奧深邃的空間傳送陣。
跟著來的都是修到化神的陣修,自然知道這是用于開啟結界的秘鑰之液。
倒是大劍修興致勃勃,對這些玄異的陣、符之類深感有趣。道有千萬,各有專精,,這種看似好像很簡單的啟陣之法,實際要經過很多計算、考量,要費很大功夫精研,推演,才能準確定位傳送。
程玄尊壓陣,讓眾人先通過,這才擦除痕跡,最后通過。
出了西昆海域,便是一片黑海域,籠罩在極夜之中,各種虛幻的聲音不知從哪里傳過來,黑水下面響動令人渾身發(fā)緊的異響?;裥奘康撵`視能力在這里失去了效用,疾馳而過,全靠符箓的微光支撐,只能看到咫尺之間,似有有什么東西被他么打擾。
好在這種黑暗很快褪去。
慘淡似乎渲染了幾許猩紅的土黃虛光突兀的從某處冒出,入目處帶有幾絲令人心頭驟然急速的詭異寂靜。
四處都是這種光暗交割的場景,虛虛實實,荒誕難言。
程玄尊在前頭再次擔起領頭人,他似乎不用猶豫,堅定在虛實之間穿梭,留下一道明顯的藍色通道,修士們沿著這藍色的通道,緊隨其后,大劍修落在后面,自動擔起斷后的工作,擋掉了后面虛幻的響聲。
一行人就這樣在靜默之間穿越,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那種荒誕的光暗交割不再出現。
有風刮來,有氣流流動,汩汩水聲,腐爛泥土的味道撲鼻而來。
有人一腳踩空——
“這是水澤……”眾修士手忙腳亂地升空飛起來。
禁制已然不在。
隨著聲音的出現,光線正常起來,眾人霍然開朗,灰暗厚重的天空又出現在他們的頭頂上,前面是一覽無際的荒原沼澤。有些沼澤上空,飄散著顏色詭異的煙塵狀物,一看便是帶有腐蝕肉身的劇毒。
荒蕪,只有一片片經過時間發(fā)酵的沼澤之地。
這就是南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