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有緣草

　　姑蘇的七月，橋，水，夕陽是不可分割的。

　　浮萍和小娃擺好攤，小娃百無聊賴地在旁邊坐著。實在是無聊的緊，她扯下一根紙莎草，手指戳了戳浮萍，道：“姐姐，要玩有緣草嗎？”

　　“有緣草？還有這種東西？什么是有緣草?。俊备∑际趾闷娴貑柕?。

　　小娃揚起臉，把手中的紙莎草遞到浮萍面前道：“就是這個。這個可好玩了，可以測試兩個人究竟有沒有緣分?！?p>　　“這不就是紙莎草嗎？這么神奇？來，和我說說怎么測？”

　　小娃笑道：“這根長長的莖，我撕這頭，你撕那頭。若我們撕出來是一個正方形，則代表我們有緣。若是撕壞了，那我們就沒有緣?！?p>　　浮萍掩嘴笑道：“這個更適合測姻緣吧，我和小娃如今已經(jīng)這般親密了，還沒有緣分？小娃還是留著，給未來的夫婿測一測吧?！?p>　　小娃臉羞得通紅，粉嫩的小臉此刻如同天邊的晚霞。

　　正在兩人說話之際，見著有一群人正簇擁著一個婦人往浮萍的攤位走來。

　　一個穿著暗粉色褙子，頭上釵著一朵紅色珠花，挽了流蘇髻的年輕婦人走上前來，身后簇擁著一群下人丫鬟，一看便是大戶人家的娘子。

　　小娃趕緊收起了手中把玩的紙莎草，恭恭敬敬地給婦人替了一碗茶。

　　婦人擺了擺手，十分委婉地拒絕了，顯然是嫌那茶不夠好，但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笑，只是眼睛灰蒙蒙的，沒有一點光彩。

　　浮萍十分有禮道：“夫人前來，是為算命？還是解惑？亦或是遇上什么麻煩的事情需要幫忙？”

　　婦人笑了笑，屏退了下人和眾多丫頭，只留下了一個貼身丫頭。

　　“街上的人都說，姑蘇來了一個十分貌美的女道士。精于算命卜卦，不過才幾天在姑蘇就已經(jīng)老少皆知，可真是不容易。”她緩緩說道，聲音十分地甜膩，給人一種嬌柔的感覺。但小娃不知為什么，看著那張十分精致的臉，聽著她那甜膩的聲音，卻打了個寒顫。

　　“夫人謬贊了，我不過是會一點術(shù)士道法。難得鄰里們都信任我，我才得以在姑蘇立足，夫人見笑了。”浮萍謙虛道。

　　那年輕婦人似乎并不急著講自己，而是不急不緩地問著：“敢問真人在何處修行，法號是什么？”

　　“陰陽斷五行，風水勘六合。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昆侖山浮萍，我沒有法號。夫人和他們一樣，叫我浮萍娘子就行?！备∑贾肋@年輕婦人比較謹慎，應該是試探自己是不是江湖騙子。

　　年輕婦人輕輕嘆了一口氣，似是有無限地愁，“昆侖山離姑蘇這么遠，浮萍娘子如何想到來姑蘇修道？”

　　“并不是來修道，而是來結(jié)善緣。夫人有何心事，似乎郁結(jié)于心很久了，何必如此多疑。我自昆侖山來，客居姑蘇，并不會久留。夫人不必憂心我會同閑人擺談?！备∑际稚平馊艘獾兀J真地說道，“這是我的妹妹，不過十一二歲，什么都不懂，自然也不會亂說。若是娘子還不放心，我讓她去附近坐坐便是?！?p>　　“不必了。這么小的孩子，天色已晚，沒人看著也不太安全。而且，她長得狠很可愛，我十分喜歡?！蹦贻p婦人溫柔地笑笑，摸了摸小娃的頭，眼睛里出現(xiàn)了難得的光，“浮萍娘子，我想讓你幫我算一卦，我何時。。。。”她又嘆了一口氣，似乎不太好意思說出口。

　　年輕婦人身邊的丫鬟著急地說道：“娘子見笑了，我家夫人已經(jīng)嫁給我們家公子兩年了，可是至今未有生育。夫人這次來拜會浮萍娘子，是想問問何時婦人才能懷上孩子，以全了一個心愿。”

　　年輕婦人臉微微有些發(fā)紅，但還是先前一般語氣平淡，聲音甜膩道：“若是浮萍娘子能助我早日懷上孩子，除去酬勞外，我定有好禮相送?！?p>　　浮萍掩嘴笑道：“夫人客氣了，既然來了便是緣。勞煩把手伸出來讓我看看?！?p>　　那婦人此刻依舊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停地往四周張望著，似乎很怕遇見什么人。浮萍認真地觀察著婦人手上的脈絡，一邊順口問道：“夫人心事很重的樣子，太多事郁結(jié)于心，可是不利于身子的?！?p>　　婦人勉強笑道：“是，娘子說的對，大夫一直這樣說。只是我宅中事務太多，事事皆是我親力親為，若想放下那些事，實在是不可能?！?p>　　浮萍收回手，看著婦人手掌脈絡之間蘊藏著的黑氣，神色有些復雜。

　　婦人見浮萍這個表情，有些心慌，忙問道：“浮萍娘子，可是有什么問題？我不能懷上孩子嗎？”

　　浮萍搖搖頭，有些為難地說道：“夫人全身經(jīng)絡已被黑氣纏繞，怕是遇上了大麻煩?？赡懿恢故菓巡簧虾⒆拥氖?，我想，也許兩月之內(nèi)即會命不保?！?p>　　浮萍說完這話，年輕婦人仿佛遭受了什么打擊一般，那雙灰蒙蒙的眼睛更加沒有光彩了。小娃此時也呆呆地愣在原地，她知道，浮萍有觀氣之能，絕不會為了坑錢胡說亂扯。

　　年輕婦人旁邊的丫鬟急道，“你哪里來的女道士，如此打胡亂說。我們娘子身子好著呢，怎么會。。。?！?p>　　“紅香，休得無禮。”年輕婦人還算鎮(zhèn)定，厲聲制止道，“既然來了，便不可胡言亂語?！闭f罷，又向浮萍賠禮道：“浮萍娘子，實在是這丫頭無禮了，她是太擔心我才會在這樣。況且，娘子如今這樣說，很難不讓人害怕。不知娘子，可有什么憑據(jù)？”

　　“憑據(jù)？”浮萍笑道，“夫人未免太多疑了，不先問我化解之法，反而先問我憑據(jù)。也罷，我只問一個問題，夫人是否可有雙生姐妹？”

　　年輕婦人臉色微變，但還是強作鎮(zhèn)定地說道：“我有個雙胞胎姐姐。”

　　“那就對了。”浮萍忽然嚴肅起來，臉上帶著從未有過的怒氣，“夫人的姐姐可還在人世？”

　　那年輕婦人渾身顫抖起來，連她身后的丫鬟也變了臉色。婦人顫抖著聲音說道：“賤人，已經(jīng)去世兩年了。難道，是她，是她纏著我不放嗎？”

　　“夫人，我們當時可是請人作了法的呀？怎么會還纏著夫人？”丫鬟臉上已經(jīng)沒了血色，手緊緊地握著。

　　太陽慢慢地隱入深處，黑夜開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