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搬救兵

　　“既有困難，為何不說？”

　　周幼儀開口問道。

　　綠綺低了頭，

　　徐氏也算是待她們這些丫鬟婦仆極好的了。

　　只是她不愿把自己傷疤揭給別人看，也不愿家丑外揚(yáng)，因此寧愿鋌而走險，拿了鑰匙去庫房偷東西。

　　“拉下去吧。”

　　幼儀吩咐綠綺身邊的兩個婆子。

　　其余幾個綠臉上倒是顯露出憐憫的目光。

　　像大戶人家的丫鬟，若是犯了錯，多半就是叫人牙子賣去一些見不得人的下流地方，或是隨便拉了配人。

　　綠綺偷竊，本就是大罪，主家就算是打死了也是站得住腳的。

　　“你弟弟和爹娘已經(jīng)安排在莊子上了，周管事已走了一趟，想必你爹也不敢再賭?！?p>　　徐氏淡淡的開口。綠綺猛地抬起頭，不是要把她發(fā)賣了嗎？

　　夫人怎么...

　　“你我主仆緣分已盡，想來服侍我一場也是辛苦，這兩支釵子就當(dāng)我日后給你的添妝罷?！?p>　　紅綢從幼儀處收了金步搖，連同如意釵一并交到綠綺手里。

　　綠綺看著手中的兩支釵子，心中五味陳雜，竟涌起些許后悔。

　　但選擇一旦做出，是善是惡，全在一念之間。

　　徐氏看著下首跪著的綠綺。

　　性情雖看似安靜，其實倔強(qiáng)固執(zhí)，今日能因家人偷釵，明日孰知不能因家人而為他人收買？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至于是愚孝還是別的，就讓她自己去分辨吧。

　　幼儀知徐氏心思，自己前世攜幼弟茍且偷生，活的也很是艱難，但，

　　“命運(yùn)從來由己不由人”

　　她開口說道。

　　綠綺想起父母爹娘如何待自己，想起家中艱難的樣子，狠狠的咬住下唇。

　　明明大小姐錦衣玉食養(yǎng)在深閨之中，說話的語氣卻好似已經(jīng)見識過人間疾苦一般，讓她不由自主的信服。

　　“砰砰砰”

　　綠綺咬咬牙，忽地磕了三個響頭，謝謝...

　　“今天綠綺一事已經(jīng)清查。

　　綠紜、綠紈，你們二人能力在四個二等丫鬟中也算出眾，但是有勇無謀，缺乏定力和判斷。

　　至于綠縵，你應(yīng)當(dāng)早就看出郝婆子同綠綺有些不妥，為何不來上報？

　　今日之事，是一個教訓(xùn)，周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明哲保身，實非上策?！?p>　　周幼儀總結(jié)了綠綺一案。

　　綠紜綠紈二人面色羞愧，綠縵垂了頭不知在想什么。

　　“時辰不早了，都回去吧?！?p>　　徐氏發(fā)話了也就相當(dāng)于一錘定音，幾個丫鬟回了房，徐氏也和幼儀回了博約院同蘅蕪院歇下。

　　這天一早，幼儀便來到博約院請安。

　　“請徐嬤嬤回來？”

　　徐氏重復(fù)道。

　　女兒說的她都贊同，只是徐嬤嬤早就回了吳州頤養(yǎng)天年，再請她回來會不會路上太過顛簸了？

　　如今徐氏身邊缺乏一個能做主、會調(diào)教人的角色，都是年輕丫鬟，難免壓不住人。

　　周幼儀思來想去只有徐氏的乳娘徐嬤嬤最為合適了。

　　一來忠誠可靠，二來過段時間他們就要回京述職。

　　闊別侯府三年，京中是何情形還尚未清楚，有這樣一個忠誠老練的老人在身邊總要安心一些。

　　想通之后，徐氏立馬寫了信交托紅綢，尋了她綢緞鋪?zhàn)赢?dāng)差的爹送去吳州。

　　綠綺一事給徐氏敲響了警鐘，也讓底下的丫頭們因此勤快了不少，就連往日習(xí)慣偷奸?；⑹凰夭偷哪切┢团怖蠈嵙瞬簧?。

　　“你來的正好，錦衣閣送了樣料同樣版圖過來，正好來選選有沒有合心意的?！?p>　　徐氏遞了冊子過來。

　　錦衣閣的衣服款式樣貌大多新穎，據(jù)說背后的東家是得過前朝開國皇后賢昭皇后指點(diǎn)。

　　賢昭皇后一路輔佐前魏太祖統(tǒng)一亂世，琴棋書畫詩書樣樣皆通。

　　最難得是，她是個商業(yè)奇才。

　　如今遍布大楚的商驛、交子、郵遞、銀貸，皆是在前魏時由賢昭皇后以一己之力推廣開來的。

　　只是魏太祖入主天下后，甚為寵愛后宮新妃，賢昭皇后不久也抑郁而終。

　　崩逝的當(dāng)晚一把大火燒遍了關(guān)雎宮，就連賢昭皇后的尸首也未曾找到。

　　魏太祖倒是如同悔悟一般，遣散了后宮眾妃嬪。

　　她當(dāng)日聽到此故事，甚至覺得賢昭皇后也許沒有死，只是逃離了這個背叛了她的皇宮，去追尋自己的事業(yè)去了。

　　不管怎樣，如此奇女子是值得敬佩的。

　　幼儀翻開冊子，頓覺耳目一新。

　　川地的蜀錦，京中的云錦，江南的蘇繡，南來北往應(yīng)有盡有，至少能做到種類齊全這一樣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幼儀點(diǎn)了匹玉粉的杭羅，又尋了匹明綠的料子來相配。

　　又給徐氏相看了一匹丁香淡紫的素綢料子。

　　徐氏自覺年級已大，平日里總是愛尋些靛青、槿紫、銀紅的顏色來穿，雖莊重顯貴，但也少了嬌柔。

　　前世她的小姑姑封作貴妃時年紀(jì)二十有八，在一眾妃嬪中算不上年輕。

　　但穿衣打扮上倒顯得比新來進(jìn)的二八年華的妃嬪還要鮮嫩嬌柔，是眾妃嬪效仿的對象。

　　而徐氏膚白，長相又大氣端莊，偶爾穿些輕快明亮的顏色更顯得人年輕。

　　“夫人，冬姨娘攜福哥兒來了。”

　　紅綃來稟報了一聲。冬姨娘今日倒是沒有著一身白裙，穿著一條海棠紅蝶穿花長裙。

　　禁足以后不能出院門倒是老實不少，只每天到博約院點(diǎn)個卯請安。

　　福哥兒到底還沒搬去前院，聽說是福哥兒自己求得周父，說是在瀾芷院多陪冬姨娘一個月。

　　這怕是冬姨娘想出來的緩兵之計了，只要不危害到徐氏，周幼儀覺得隨她去也無妨。

　　“這是妾為夫人縫的帕子和襪子?！?p>　　冬姨娘獻(xiàn)上來一個包裹。

　　她自幼就幫著自己母親靠縫補(bǔ)衣物等補(bǔ)貼家用，手上的針線活是十分熟練的。

　　徐氏眼皮子都沒抬，喚了紅綃收下了。

　　福哥兒眼珠滴溜溜轉(zhuǎn)，只看著周幼儀前面桌子上一堆十二生肖的布偶。

　　“娘...姨娘，我也想要?！?p>　　福哥兒看的是錦衣閣送過來的十二生肖布偶。

　　說是只送給他家的老客戶，周府一年不知有多少銀子花在這錦衣閣，自然也是贈送對象了。

　　冬姨娘忙拍了福哥兒手。

　　她此番是來向徐氏伏低做小的，可不能讓福哥兒壞了好事，同周幼儀起了沖突。

　　小男孩神色帶了委屈，說到底今年也才虛歲十歲，有個想要的玩具也很正常。

　　但又怕冬姨娘為難，一雙小手捏的緊緊的，神色隱忍的含了委屈不肯表現(xiàn)出來。

　　“紅袖，拿盒子裝了給三少爺。”

　　周幼儀心思早已脫離稚子的爭奪玩偶的心態(tài)。

　　方才福哥兒那委屈神情像極了曾經(jīng)的裕哥兒，倒讓她有片刻的恍惚。

　　也不知道那個世界的裕哥兒，過的怎么樣，有舅舅和阮嬤嬤庇護(hù)應(yīng)該不會太差吧。

　　冬姨娘忙說使不得使不得，只是福哥兒到底沒忍住。

　　那玩偶做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他喜歡極了。

　　伸了雙手就緊緊抱在懷里，生怕別人搶走。

　　“下個月錦衣閣還有一些新鮮玩意送過來，屆時一并取了給福哥兒吧?！?p>　　徐氏見狀也發(fā)了話，她從來對事不對人，冬姨娘雖不招她待見，但她也沒必要針對福哥兒一個稚子。

　　冬姨娘連忙跪地謝了恩。

　　那日罰跪之后她才驚覺，徐氏才是周府的夫人、自己的主母。

　　日后福哥兒娶媳議親，靠的是徐氏這個嫡母，如若把徐氏開罪狠了，以后她給福兒隨意尋個母老虎或是破落戶的，自己哭都沒處去。

　　福哥兒拿了禮物倒有些訥然。

　　“謝謝母親，謝、謝，謝謝大姐姐。”

　　孩子的心最是敏銳。

　　周幼儀釋放出來的善意讓習(xí)慣和周幼儀爭執(zhí)的福哥兒還有些不適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