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因果反轉(zhuǎn)

　　外頭傳來一陣嘈雜聲。

　　寶林...不，周幼儀抬頭望去。

　　進來的是一個梳著婦人發(fā)髻的女子，神情焦灼雙眼含淚，眼下還有些青黑，想必是昨晚一夜未睡。

　　這美貌婦人同幼儀長得有六七份像，尤其是一雙眼睛。

　　幼儀心想這該就是原主的母親徐氏了。

　　徐氏進門便直奔周幼儀床頭，只摟著幼儀，口中念到：“是娘親錯怪了寶兒，寶兒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周幼儀想起前世母親的慈愛，又想起徐家的慘案，不知怎地鼻子一酸，心中涌起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也摟著徐氏說道：“母親沒有錯，是寶兒不好，讓母親擔驚受怕了”。

　　徐氏倒有些不適應，女兒原先總是向自己撒嬌，雖說心性養(yǎng)的有些嬌縱，但終歸是自己拼死生下的女兒，又是家中嫡女和幼女，自己自然要多寵溺些。

　　況且周幼儀只是小女兒了些，品性是極善的。

　　養(yǎng)的兔兒沒了，面上不說，私下里偷偷的掉眼淚。現(xiàn)下一場大病好了，性子反倒沉穩(wěn)了。

　　這廂幼儀同徐氏說話，外頭就有人來報，說是冬姨娘同福哥兒過來了。

　　進來傳話的是徐氏身邊的二等丫鬟紅綢。

　　紅綢是徐氏奶娘徐嬤嬤的孫女兒，徐嬤嬤年事已高，徐氏也就給她置辦了良田百畝，叫她在吳州好生養(yǎng)著。

　　徐嬤嬤只一個獨子，也就是徐氏的奶兄，管著徐氏嫁妝中的綢緞鋪子。

　　徐嬤嬤的孫女入了周府做了徐氏身邊的二等丫鬟，一家人深受徐氏恩惠。

　　紅綢正低眉垂首待徐氏發(fā)話，徐氏扶著幼儀半躺著，便叫了冬姨娘母子進來。

　　只見那冬姨娘身形若弱柳扶風，相貌嬌美，雖已育有一子，但身段婀娜。

　　一進來便盈盈拜倒在地，又穿著素白挑線裙，看著十分惹人憐愛。

　　幼儀雖咳疾發(fā)作時不過十五六的光景，但從小長在徐家這百族依附的望族，又受母親教導，對于后院爭寵之事亦有所經(jīng)歷。

　　雖然生理上只比原主大兩三歲，但心思已十分明事理。

　　因而看到冬姨娘如此作態(tài)心中譏笑，都說女要俏一身孝，這冬姨娘身著素衣又故作此態(tài)，不知情的瞧了去還以為是徐氏有意詰難于她。

　　冬姨娘一拜倒便語帶哭腔：“妾聽聞寶姐兒醒了忙帶著福兒過來，三少爺不懂事沖撞了嫡姐，是妾管教不周！”

　　說完抬眼瞧了下徐氏的臉色，又說“這三日里妾日日為寶姐兒祈福，怕大小姐受涼，特趕制了一件披風。只盼大小姐平安，求夫人、大小姐念在福哥兒還小的份上，就饒了他這回吧”。

　　說罷，冬姨娘伏地拜倒，旁邊的婢女獻上一件兔毛滾邊披風。

　　幼儀瞧去，毛色如雪，針腳綿密，顯然是用了心思的。

　　隨后一個生的白白凈凈的男孩兒被奶娘帶進來，冬姨娘忙拉了這男孩兒一齊跪倒。

　　只見這孩子捏緊胖手，語氣不善的叫嚷到：“我不跪！我沒有錯，是她先推的我，是她要搶我的小木馬！”

　　幼儀正待開口便見徐氏怒容滿面，心中暗道不好。

　　只聽徐氏說道：“既然如此，那便無須跪了，帶上東西速速離開，別饒了你嫡姐清凈?！?p>　　幼儀心細善查，發(fā)現(xiàn)冬姨娘聽見徐氏這話，不憂反喜，嘴角弧度上挑，心中七分的懷疑成了十分。

　　不待冬姨娘繼續(xù)便馬上開口：“姨娘的心意，幼儀自然要收下了。昨夜身子忽冷忽熱，高燒反復，幸而母親疼我，守在床邊照顧，幼儀才得以脫險，今早醒來倒真是有些怕涼了?！?p>　　說完示意紅袖收下披風，只見冬姨娘臉色微不可察的一變：“妾只希望對大小姐有用便好...”

　　幼儀嘴角含笑，繼續(xù)說道：“自然是有用的，母親昨夜照顧幼儀辛苦，所以方才先讓姨娘同福哥兒離開，不過我有些話倒是想問問姨娘?！?p>　　冬姨娘面色猶豫。

　　周幼儀只是一個十三歲的貴女，雖說享著嫡女尊榮，但在她看來是十分嬌蠻蠢笨的。

　　不然也不會落得落水高燒的下場，同那徐氏一樣只會用蠻腦筋。

　　想到這里，冬姨娘抬頭：“大小姐要問什么？”

　　幼儀頷首。

　　“冬姨娘可知這周府有幾位主子？”

　　冬姨娘哂然，如果周幼儀是想拿這個說事她自然不怕，早晚請安她從未懶憊，只是徐氏不見得想見她罷了。

　　“妾自知身份低微，周府自然只有老爺夫人同四位少爺小姐是主子?！?p>　　幼儀點頭。

　　“姨娘果然是個明事理的，那也自然知道福哥兒只有一個母親，就是周府的夫人、父親的嫡妻、我的娘親”。

　　幼儀一字一句的說著。

　　“這是其一，因此福哥兒犯了錯，自有我母親管教，無須姨娘前來磕頭認錯”。

　　冬姨娘面色倏爾轉(zhuǎn)白。

　　徐氏從未對她說過重話，哪怕是十年前發(fā)生的那件事，徐氏也只是眼不見為凈，自此不太常見她。

　　她眼見徐氏這些年管理越發(fā)疏松，心里早就活絡開了。

　　今日幼儀突然點透，冬姨娘一時竟無法言語。

　　眼見冬姨娘已泄了氣，幼儀面露微笑。

　　“其二，說到?jīng)_撞，我想姨娘是理會錯了意思，福哥兒也是我的弟弟，不管怎樣，我們總是血親，之前或許有些爭執(zhí)，但最后即使是我要摔入湖中那刻，我也記得我曾把福哥兒推向岸邊，免得他摔入水中”。

　　眾人聽罷臉上神色不一，徐氏最先反應過來，話語已經(jīng)哽咽，摟著幼儀。

　　“我兒...我兒受苦了...”，

　　幼儀身邊的紅袖面露笑意，小姐真是聰明，憑借她的只言片語就能夠還原了落水的現(xiàn)場。

　　冬姨娘面色已經(jīng)十分難看。

　　怎么會完全相反，不是說徐氏的女兒推了她的福兒才自作孽摔入湖中嗎？

　　怎么如今成了周幼儀救了福兒？冬姨娘已是心神大亂。

　　幼儀乘勝追擊，問道周福儀。

　　“福哥兒，是誰把你帶到湖邊的？”，福哥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是一個紫衣服的姐姐，她說我把木馬落在了湖邊，被大姐姐撿到了，我怕大姐姐不肯還我，就去了湖邊?！?p>　　福哥兒絞起了手，他自然也聽到了幼儀方才那番話。

　　福哥兒雖小，但也有十歲，早已啟蒙開智，上了學堂讀書，想起來幼儀在摔下去之前狠狠推她那一下似乎是在把他推向岸上。

　　他有些不解，姨娘不是這樣和他說的...

　　徐氏聽了周福儀的回答哪里還不明白，分明是有人要害她的幼儀。

　　戕害庶弟...

　　這樣的名聲傳出去，寶兒縱使醒來也是被毀了。

　　幼儀見徐氏面色忿然，知曉母親已經(jīng)猜到事情始末。

　　在剛醒來從紅袖處得知落水前后的片段時，她便有了猜測。

　　后來聽福哥兒說到木馬一詞，心中的猜想已經(jīng)堅定。

　　只是不知道是誰有這邊歹毒的心思？

　　好一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如此一來，她、福哥兒、冬姨娘、母親都會不得安生。

　　徐氏已是怒容滿面，喊過一旁的紅綢交代。

　　“給我查！查出那個紫衣服的丫頭，究竟是誰想害了小姐和少爺們？全都給我查出來。”

　　徐氏向來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這話音剛落紅綢就領了差出門了。

　　徐氏整了面容，轉(zhuǎn)向冬姨娘。

　　“從前你在我身邊時便喜歡聽風就是雨，不過你既已成了老爺?shù)逆涛乙矡o需多管，服侍好老爺就是你最大的本分了?！?p>　　說完便不在看她，讓身邊的大丫鬟紅綃打發(fā)了冬姨娘和福哥兒回瀾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