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好事?”明月的耳朵敏捷地抓住了這兩個詞,心中頓時激動萬分,她哪里還顧得上剛才的窘狀,抬起頭急切地問道:“陳公子,那我是不是能即刻回京,救我阿爹了?”
明月眼中閃著充滿希望的光彩,陳少軒看得分明,于是心里的話在嘴邊繞了繞,終是沒說出口。
他想了想道:“夏姑娘,此時天色已晚,你一個小姑娘家的,走夜路很危險。而且就算現在出發(fā),到了京城也是宵禁時間。不如,今夜就先歇在這里,明天一早我陪你回京?!?p> “多謝陳公子!”明月起身拜謝,心里由衷的感激。
“請隨我來?!标惿佘帋е髟伦呦蚝筇茫┻^回廊,繞過影壁,三間瓦房整齊劃一地引入眼簾。
青瓦白磚,寧靜悠然,迷離的燭光從素白的窗欞印照在寬敞的院落中,在夜幕中顯出朦朧的美。
一個模樣俊俏的小丫鬟卷起簾子,打著一盞羊角燈籠從正屋里笑嘻嘻地走了出來,迎上前來:“少爺~”
“雅兒,你帶這位姑娘去后面的廂房換套衣裳?!?p> “是。”那小丫鬟仍帶著笑,一邊為明月照明一邊指路,“姑娘,這邊請。”明月隨即被帶進了一間窗明幾凈的屋子。
屋內擺設不多,僅一張臥榻并一套木質桌椅,干凈整潔。小丫鬟很快取來一套換洗的干凈衣裳,并一只朱色食盒。食盒里擺著清淡可口的幾樣小菜和一碗香濃的甜羹。
“姑娘,我叫雅兒,你先歇息吧,有事喚我。”小丫鬟笑著說,她聲音清脆甜美,笑起來臉頰上就顯出兩個深深的酒窩,看起來特別喜人。
“多謝!”明月心里暖暖地,她匆匆換洗完衣裳,胡亂扒了幾口飯菜,便倒頭躺上了松軟的臥塌。
這一放松下來,全身的疲憊立即排山倒海般襲來,明月覺得四肢百骸酸疼的要命,尤其是一雙小腳,走得多了,腫漲得厲害,后跟處還磨破了一點皮。
她雖不是嬌生慣養(yǎng)的大戶小姐,可從小到大也是備受寵愛。這回逃難,走了有生以來最遠的路,也難怪會渾身皮肉不好受。
然而,相比起身體的疲憊不堪,明月的心中卻異常滿足。這幾日來的擔驚受怕和饑腸轆轆,此時,在這僻靜的小村落里,因著陳少軒猶如明燈的一番話,都化為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她覺得自己這趟來的實在太值了。
只要我獻出錦盒,就能救出阿爹。所有的苦難,終于能夠結束了,明月開心地想著。伴著巨大的疲憊和濃濃的睡意,她嘴角掛著一絲笑意,迅速進入了夢鄉(xiāng)。
呼哧呼哧,是誰的喘息聲?聽起來似乎有些熟悉,明月模模糊糊地睜開雙眼,發(fā)現自己的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個血肉模糊地身影,正匍匐著趴在地上,那是她的阿爹!?
“阿爹?!”明月急忙伸手去抓,然而那身影卻似一道幻影,怎么樣也抓不住。
“明月?”她的阿爹忽然瞪大雙眼,那雙布滿血絲的眼中充滿了絕望。
“莫非你也被抓住了?”他喃喃說著,拼命昂起滿是血污的頭,側起耳朵努力地傾聽著四周的聲響。
過了好一會,他緊張的神情慢慢松懈下來,“還好,還好,只是我的幻覺?!彼p輕地自言自語。不一會兒,他開始費力地挪動著身體想半坐起來,卻半天也挪不了一寸。
明月這才發(fā)現,她阿爹不止頭上,身上也全是傷痕累累,一只胳臂竟似被打折了,僵直地垂掛在身側完全無法動彈。
“阿爹,阿爹!”明月大聲哭喊著,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滑落,然而她的阿爹卻似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了。
他依然在拼命地挪動著身子,即使每動一下都扯到了傷口,痛得他嘶啞咧嘴。然而他還在一點一寸使勁全力想要爬起身來。好不容易,他終于費盡全力地半坐起身來,卻忽然身子向前一傾,竟是俯身叩拜了下去,他的額頭叩在冰冷的地面上,“呯呯”作響。
“蒼天在上!求滿天神佛保佑我的女兒能逃離魔爪。我愿生生世世永墜地獄以換她一世平安。”他無比虔誠地乞求。
“阿爹!阿爹!”明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滿眼滿心全是淚。她一遍又一遍死命地抓向阿爹那血肉模糊的身影,卻一次又一次地落空。
“??!”明月猛然感到一陣冰冷刺骨的劇痛,仿佛有什么東西扎進了她的胸口,還扎出了一個大冰窟窿,劇烈的疼痛從胸口處由里向外,星流電擊般漫過全身,讓她頓時痛苦萬分。
“姑娘,姑娘!”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肮媚铮阈研?,醒醒!”
明月如夢初醒,她瞪大眼睛,之前出現在眼前的景象如流星般迅速飄逝而去,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只有小丫鬟雅兒清秀的臉頰無比清晰地引入眼簾。
“姑娘,你沒事吧?”雅兒一臉關切地看著她,“你夢魘了,我剛從窗外經過,聽到你的哭叫聲,所以不打招呼就進來把你喚醒了。你可還好?”
“夢魘?是夢么?只是一場夢么?!”明月語無倫次地說著,她沉浸在萬分的悲痛驚恐中,滿臉的淚水早已浸濕了她胸前的衣襟,剛剛枕過的被褥也被淚水泅成一片暗色。
“姑娘,你剛剛是做了一場噩夢,現在已經沒事了,真的沒事了!”雅兒同情地看著她,幫她理了理床上的衣物,“你的衣服被褥濕了,我去給你拿一套新的來,你稍等,我馬上就回來。”
“夢魘…..真的只是夢?”雅兒的話明月仿佛完全沒有聽進去,她自顧自地反復呢喃,她的滿腦滿眼全部都是阿爹剛剛那血水淋漓的樣子,這讓她渾身上下都害怕地劇烈顫抖著。
雅兒已走到門口,回頭看到這情況又無奈地折了回來,她扶住明月的肩膀,用極其溫和的語氣輕聲安慰:“姑娘,別怕,你剛剛做了噩夢,如今夢醒了,一切都沒事了,我阿娘常說夢境和現實是相反的,別哭了。”
明月一時還緩不過勁來,她睜著哭腫了的雙眼,茫然地看著雅兒,眼神渙散無助:“是夢嗎?真的只是夢么?現實是相反的?”她低聲問著。
“是??!”雅兒看著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由地嘆了一口氣,“不管夢見了什么,姑娘別往心里去。”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明月死死盯著眼前的雅兒,一字一句地重復著,仿佛這話說多了就會變成她想要的現實。
“是是,姑娘放心。不是真的!姑娘先躺會。我去去就來?!毖艃悍鲋髟轮匦绿上?,細心地幫她掖了掖被角,轉過身帶上門,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