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光景吧?”
戚華的臉色滿是驚愕,伍桐搖了搖頭,怕是他也沒想到瓦舍竟會變成這般景象吧。
“怎么會?”戚華喃喃自語道,“人呢,伶優(yōu)呢,這里怎么會變成這樣?”
伍桐嘆了口氣,“我們進(jìn)去瞧瞧吧。”
戚華邊走邊望著四周,瓦舍和他記憶中的瓦舍重疊,相似又不相同。
幾個人在一處勾欄前面坐下,前幾日還是有些人的,今日卻只有他們一行五個人了。
能看到那日見過的說書人嘆了口氣上了臺,人少可要說書,不說就沒有賞錢,沒有賞錢他們這些人就沒法活!
說書人上臺,輕輕的拍了一下響木,聲音不似前幾日那么清脆,相反還有些低沉,響木一拍,就代表他的故事開始了。
還是和上次一樣的故事,伍桐看著勾欄后面的人影,臉上神色沒有變化。
身邊的戚縣令有些心不在焉,捕快則警戒四周,倒是葉大龍和葉旺兩個憨厚聽得是津津有味,目不轉(zhuǎn)睛啊。
將這位開國時期神仙人物的傳記又聽了一遍。伍桐臉上沒有一點不耐煩。
說書人雖然興致淡淡,但他的口技極佳,這個故事講得也算是跌宕起伏,硬實力沒得黑。
啪——
一聲脆響,響木再次被拍。
這代表說書人的故事講完了。
伍桐臉色不變,大聲叫道,“老人家能否再講一個故事?”
說書人愣了一下,看著座下的五個人,臉上神色微微動容,他點了點頭,又重新站回臺上,先是清了清嗓子,自己的嗓子應(yīng)該還能堅持再說一案。
老人看著下面的幾個人,緩緩開口,“這次老兒給諸位看官講一講周國定國公葉安的故事。”
姓葉?
伍桐直起身盯著說書老人,葉大龍和葉旺也嚴(yán)肅的看著老者。
定國公,葉安?
看到自己的妻兄和葉旺的表情,這位定國公葉安怕是和妻族有些關(guān)系。
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還有可能觸及到葉云寨的往事。
可是從定國公掉到山賊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國公可是外姓封爵的公爵第一等!
在國公上面只有親王和公主的爵位,而國公本身則與郡王平級,這是明面上的勛爵地位,但是國公有一項是親王和郡王比不了的東西。
那就是實權(quán)。
自古能封國公的無一不是位極人臣的人,說幾個耳熟能詳?shù)娜宋铮汉鷩厥鍖?,趙國公長孫無忌,梁國公房玄齡。
有文臣,有武將,有外戚。
他們不僅獲得了頂尖的勛爵地位,還在朝著掌握著實權(quán)。
這就是國公!
“定國公葉安,相貌優(yōu)美,善于騎射興于行伍......”
“南征北戰(zhàn)足有二十年......”
“曾南下率兵滅國有四......”
“曾北上抗擊賊寇,鎮(zhèn)守邊關(guān)十三載......”
伍桐仔細(xì)的聽著,這是妻族的輝煌,沒想到這些故事竟然是被一個說書人講述出來。
啪——
響木敲在桌案上,老人清了清嗓子又走下臺。
這次伍桐沒有出聲,他在想說書人講的定國公葉安的事情,從故事來推算年代,應(yīng)該是葉青鸞太爺爺輩的人物。
他想了一會兒,看著即將端著小銅碗走下來要賞錢的說書老人,又是一聲大喊,“老人家,可能再講一段!”
說書人轉(zhuǎn)過頭看著伍桐,一旁的戚華也抬起頭看向道長。
“客人,莫不是來打趣老兒的?”說書人的表情有些不悅,他已經(jīng)講了兩段故事了,沒有得到賞錢不說,還要他再講一段,他年紀(jì)大了,再講一段怕是嗓子會失聲。
伍桐搖頭誠懇的看著說書人,從袖里拿出五兩銀子,恭敬的遞給說書老者,“老人家,可能再講一段嗎?”
老人看了看銀子,有些眼饞,但是他摸了摸脖子,心有余而力不足,他這是第二次覺得自己已經(jīng)老了,看了看這五兩銀子,老人家心一橫,又要走上臺再說一段!
“崔爺爺,不要再講了?!睆墓礄诘暮笈_走出兩位女子,一位在前落落大方,另一位應(yīng)該是侍女丫鬟之類的丫頭。
姓崔的說書老者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銀子,又回過頭看著先前的女子,臉上皺紋聚到一起,露出一個和藹笑容,“玉燕,崔爺爺還能再說幾場?!?p> 名叫玉燕的少女拉住崔姓老者,看向伍桐這一行人,先是很有禮節(jié)的行了一禮。
“小女蘇玉燕見過東陵縣令戚大人。”
戚華微微點頭,這個少女認(rèn)得他,他卻不認(rèn)得這位女子。
在一旁的崔姓說書老者一聽這位是東陵縣令,差點當(dāng)場跪下。
玉燕側(cè)過頭看著伍桐,“不知這位公子怎么稱呼,為何如此戲弄我們賣藝討生之人。”
知道自己被誤會的伍桐臉色不變,“我不是要戲弄你們,我只是想知道這位老人家能說幾場,會說幾段?”
崔姓老人苦笑一聲,“老兒會講三十多段書,現(xiàn)在年紀(jì)大了,一口氣講兩段就累得不成樣子了。”
“三十多段,這些年一直就將這三十段了吧?!蔽橥┯朴普f道。
崔姓老人沒有動怒,臉色有些黯然,“這位客人說的對,這些年老兒確實一直只講這三十段書?!?p> 沒有新段也就沒人來聽了。伍桐知道自己又沒猜錯。
玉燕看向戚縣令,舉止大方,聲音清脆響亮,“不知戚大人今日來瓦舍有何貴干?”
“本官查驗東城商鋪,發(fā)現(xiàn)本季度有幾家虧損嚴(yán)重,其中......”戚縣令表情嚴(yán)肅,這可是他管轄治下遇到的第一個大挫折。
“其中,瓦舍的虧損最為嚴(yán)重?”玉燕接上縣令大人沒說完的話。
“正是如此?!逼菘h令點了點頭說道,“所以本官就來看看瓦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p> “簡單的說就是經(jīng)營不善,沒有創(chuàng)新,老段子說道老,導(dǎo)致人員流失嚴(yán)重,最后成了這幅模樣。”伍桐很簡單的就把玉燕難以啟齒的事情說了出來。
戚縣令嘆了口氣,對玉燕說道,“你應(yīng)該知道瓦舍現(xiàn)在狀況吧?”
“小女子明白。”玉燕有禮有節(jié)的說道,“這片土地是縣令大人租給瓦舍的,瓦舍的伶優(yōu)們都很感謝大人,以現(xiàn)在瓦舍的情況來看,不出一個月就要交還給朝廷了。只是我們還不想放棄,請大人等一個月。”
戚縣令點了點頭,反正地是跑不了的。
伍桐輕輕的出了一口氣,“你們是不想放棄,那你們打算怎么辦呢?”
“我們......”玉燕臉色發(fā)白,身后的小丫頭瞪著眼睛看著伍桐。
“沒有辦法啊這是?!蔽橥┛粗@對主仆有些無奈的說道,“不過說起來,你們有想過怎么振興瓦舍了嗎?”
這位叫玉燕的少女長得還不錯,十六七歲的年齡,臉上能看出故作堅強(qiáng)的表情,一雙明眸堅定又迷茫,這個小姑娘明明還是個孩子卻把自己偽裝成大人。
她身后的丫頭應(yīng)該是從小玩到大的人,說是丫鬟不太符合這兩人之間的氣場,再說一個瓦舍之人,伶優(yōu)之妓,怎么可能會有丫鬟跟著。
“你沒有辦法吧?”伍桐上下打量了玉燕一番,又說道,“莫非你是想把自己賣了然后維持瓦舍,繼續(xù)賠錢?”
這句話話粗理不粗。
瓦舍之人怎么能賺到大錢,除了客源充足之外,那就只有一點了,賣身,古代的富豪甚至是后世的富豪都好這一口。
玉燕臉色羞紅,瞪著這個出言不遜不知道身份的年輕人,他站在縣令大人身邊,卻要比縣令大人更有氣質(zhì)。
玉燕氣急,不由得再問一遍,“不知客人怎么稱呼,您剛才說的事情,玉燕要和你辯一辯?!?p> 一聽要辯一辯,伍桐笑了起來。
戚華知道道長愛玩,擔(dān)心他把關(guān)系弄僵,插嘴說道,“這位是浮云觀的道長,俗姓伍,你就叫伍道長吧,至于你要辯一辯,那還是算了,伍道長可是老神仙都不敢說穩(wěn)贏的人?!?p> 我一直想用才華震驚世人,最后還沒有這個浮云觀道長的名頭來的好使。
伍桐無奈的搖了搖頭。
不過這個身份是真滴好用。
真香!
玉燕看著伍桐微微一福身子,說道,“道長今日來就是來嘲弄玉燕的嗎?”
“怎么會?”伍桐笑著說道,“我是來看這塊地,位置也不錯,蓋一個大劇場應(yīng)該是足夠的?!?p> 玉燕震驚的看著道長,別說玉燕了,戚華縣令都詫異的看向伍桐。
道長原來是這種打算嗎?還真是沒想到啊。
“開玩笑開玩笑?!蔽橥┤讨σ?,沒事逗逗人,看著他們或詫異或不解的表情還真是有意思,“再怎么說蓋個劇場也要不少銀子,我可拿不出來?!?p> 戚華拍了拍胸口,“道長,這玩笑是可以開,就是不知道道長哪句是開玩笑呢?”
戚華的長進(jìn)不小啊,還知道抓自己的語言漏洞。
伍桐看著玉燕說道,“瓦舍現(xiàn)在還有幾個人了?”
“十人。”
“說書的人幾何,其余人幾何?”伍桐詳細(xì)問道,“剩下的人呢,都去哪里了?”
伍桐詢問仔細(xì),也沒有別的意思,他的兩間店鋪就算沒有買下也會租下,找個人過去說書,也是極好的。
這個原本過著無憂無慮的道士生活的人被靖王和老真人逼成了一個商人。
不過這個商人沒有不滿,且樂此不疲的增加自己的產(chǎn)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