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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快死的時候,眼中的世界都會變成這樣嗎?
碧海開始褪色,隱晦地披上新衣,翠色的竹篁變得不成形狀,那抽象的色塊一片一片如斑駁古樹的樹皮般剝落,最后只剩下一片漆黑。
——純粹的黑暗。
萬籟俱寂,靈魂飄也似的離開軀體在四周逡巡。天空與大地的界限前所未有的模糊,塵世中的一切都被壓在一起,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最終變?yōu)橐粋€小點(diǎn)。
——那是我。
再次擁有自我意識時,本該消失的聲音和光線,又在一瞬間填滿軀殼,那是來自塵世的禮物。
“你醒了?!?p> “我......不是在竹林里嗎?”
“我救了你,符文濤。”
“你是?!司馬荼?。。 ?p> 殘軀不堪重負(fù),符文濤臥在病榻上無法動彈。
“我知道啊關(guān)于你的一切,你的主子、你的斷臂、你的愛人,所有的事情我都清楚。你是一只為了主子甘心獻(xiàn)出所有的忠犬,只可惜在第一次想到要為自己做些什么的時候,還是無法拋棄從前的羈絆?!?p> 樣貌神似山羊的老道人眉眼矍鑠,喜怒不形于色。
“這前任‘開陽子’留下的奇妙機(jī)關(guān),正合你失去的手臂,且先用上......”
“為什么幫我?”
道人說:“因?yàn)槟闶且粋€可憐之人,我與符大俠所求之物并無不同,你我都希望慕容嫣可以平安無事,可不像那白鳳,為了心中狂妄的想法不惜將身邊所有人都帶入死境,其中也包括你......”
——你被騙了。
——白鳳的所作所為只是在滿足心中殺戮的愿望。
——只有你自己才能保護(hù)慕容嫣萬無一失。
司馬荼明明還沒有張口,這蠱惑的聲線便縈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一直持續(xù)到今天的決戰(zhàn)之日。
“什......什么?!”符文濤心里還在想著司馬荼曾對自己說過的話,眼前所見卻跟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白鳳路過的地方還躺著有十多個存活的道眾,他們只是因?yàn)槭軅袆硬槐?,甚至四肢還都健在。
“你沒有殺他們?”符文濤問道。
白鳳選了個開闊的地方停下,回首道:“他們都答應(yīng)了,之后便離開晉陽,若是繼續(xù)執(zhí)迷不悟,我必定不會留他們命。”
“開陽師叔,救我......”有道眾爬到符文濤腳底邊,苦苦央求著。
白鳳打趣一聲:“看來修道之人也不一定全都很誠實(shí)。”
話音未落,符文濤一腳把那廝的手掌踩在地上,怒斥一聲:“閉嘴,沒用的東西!”
說罷,他毫不猶豫地把劍插在同門身上,求助的聲音停止了,本想過來站在符文濤那一邊的太平道眾也放棄了掙扎。
白鳳道:“符文濤,你還是一樣暴躁,就像以前一樣?!?p> “你呢?你還是個騙子,只會利用慕容小姐達(dá)到自己的目的。”符文濤轉(zhuǎn)動劍柄上的機(jī)關(guān),龍骨劍頓時化作鞭子形態(tài)延伸而去纏住白鳳的龍鳴劍:“受死吧!”
白鳳沒有掙脫的意思,選擇順由符文濤的力量被拉近,旋即快速轉(zhuǎn)動手腕,劍刃削開了一點(diǎn)空間用以掙開,然后輕靈一躍,從上空繞過符文濤的正面,回頭點(diǎn)劍,剛好落在了符文濤的肩膀上。
白鳳如輕鸞般翻飛的身姿,以及點(diǎn)到為止的高超劍法,皆大為出乎符文濤的預(yù)料,白鳳非常自信,這種自信并不外露,而是隱藏在招招留手、劍劍留情的行為當(dāng)中,正常情況下,唯有自身實(shí)力完全碾壓對手時才會做這種事。
“干什么,還不往我的脖子上砍去?”符文濤惡狠狠地說:“還想繼續(xù)騙我,你這個殺人魔!多少太平道眾死在你手下,現(xiàn)在倒要裝裝慈悲,發(fā)發(fā)善心了?”
白鳳站在符文濤背后,輕輕移開劍刃,說:“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會殺你,我要救你,想必你一定是聽信了什么讒言,所以變成如此模樣?!?p> 白鳳慢慢走到符文濤面前,語氣平和,看不出是喜是怒:“起初我遇見太平道眾確實(shí)必不留情,后來我明白,大家一樣都是苦命人,所以我選擇給你們另一條活路,而告訴我這件事的人也同你一樣,曾被太平道弄得發(fā)狂,還得了個‘狂刀’的名號。”
“呵呵呵,什么狂刀,全都是借口?!狈臐f:“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不想殺我,可別祈禱我會留手!”
符文濤丟下寶劍,從身后拿出一對拳刃戴上,隨后吃下神秘藥丹,開始發(fā)作:“我死過一次,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覺,好冷、好孤獨(dú),為什么只有我是這樣!我的犧牲到底是為了什么?!啊啊?。。?!”
瞳仁消失了。
人類的雙手原本可以與人握手、擁抱,可一旦變成鋼鐵的武器,那便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殺戮欲望。
“來了!”白鳳躲過如同巨熊般的揮擊,然后從窗口跳進(jìn)道觀內(nèi),打算利用復(fù)雜的地形困住失去理智的符文濤。
符文濤果然沖進(jìn)屋內(nèi),一時看不見白鳳所在,四顧茫然。不過須臾,重又發(fā)起狂來,四處亂砸亂撞,白鳳見機(jī)行事,繞道二樓,從天而降,劍出人至,直指符文濤眉心。符文濤揮動拳刃一打,竟把白鳳擊回二樓!
“如此力量懸殊,難道真的只能等他力竭?”
白鳳思索未果,又忽然感覺地動山搖,定睛一瞧,符文濤正在揮拳怒砸屋子二樓的支柱,不過幾下便砸得搖搖欲墜,白鳳不得不從二樓窗戶離開,又到另一個屋子里。
符文濤蠻牛般沖來,撞破圍墻和欄桿,追著白鳳吼道:“劍有什么用,在我面前不過一條爛鐵!”
白鳳再逃,符文濤繼續(xù)追,期間又有三五間房子被拆被毀。
接連幾座建筑都傳來轟塌的聲音,一時道觀粉塵四起,一片哀嚎,不少還沒有逃出去的太平道眾被壓在建筑殘骸下面無法動彈。
白鳳一時沒有良策,只能牽制為主,趁著粉塵掩護(hù),躲在里面歇了一下。
“白大俠,往這邊走!”
白鳳循聲望去,只見仝允突然出現(xiàn)在倒塌的墻壁旁,原來符文濤剛剛把道觀的外圍圍墻也打破了。
“那家伙已經(jīng)瘋了,我們走為上計,以后再來討論如何應(yīng)付也不遲!”仝允心急如焚,對白鳳快速地擺擺手:“白大俠,快走!”
白鳳來到仝允身邊,暗自不爽道:“我一定會救他?!?p> 兩人越過斷壁殘垣來到外面,逆著粉塵飄過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