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水城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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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琉璃閣內(nèi)甚是冷清，除跑堂打雜的人以外，只有稀疏的幾位住店的客人在悠著心，看著窗外的雨后天晴。與身旁的閑情逸致不同，一位手捧著托盤，盤上放著筆、硯、紙、墨的堂倌打扮之人正于閣道間穿行。不一會兒，他便疾步到了四樓的其中一個廂房外。推開那虛掩的門，只見一位公子正臨著窗賞景，一旁還偎著一位衣裝奇特的姑娘。

　　“公子，您要的‘文房四寶’小人拿來了！”堂倌佇于門前，恭敬道。

　　那裳間縫著金線的貴公子回首應(yīng)道：“放在桌上，那幾兩銀子你拿去吧！”

　　堂倌以為賞錢頂多是幾吊錢，未曾料到是那桌上白花花的銀子，受寵若驚，道：“這也太多了吧！小人受不起啊！”

　　“等等寫完信，還要勞你差人送去呢！這些錢有部分算作送信所需的錢，余下的你大可自己拿去。”那公子邊攤開置于桌上的白紙，借著一塊方形木塊壓平，邊回道。

　　“多謝公子，那小人便先行告退了！”說罷，堂倌見對方首肯，笑嘻嘻地掩門退了去外邊待著。

　　見那小廝出去后，貴公子便抬手過頂，舒了舒筋骨，隨后坐在桌前，往身邊的俏姑娘喚道：“阿鵑，來替我研墨吧？”

　　“研墨？”阿鵑拿起墨條，細細端詳了半刻，一臉疑惑地回道：“我大字都不認識幾個，怎么會弄這個呀……”她像是受了委屈似的，聲音越來越低。

　　趙括聞后，輕輕地笑了笑，起身提手挽袖，故作儀態(tài)，彬彬有禮地說道：“阿鵑姑娘，讓在下來教會你，如何？”

　　“怎么，說話突然這么‘酸’？”阿鵑抿著嘴，悄悄笑著，眼珠子故意轉(zhuǎn)到另一邊，回道：“喏，還給你，快點教教我吧……”話畢，趙括捻過墨條，輕喚阿鵑倒些清水入硯臺內(nèi)，旋即把墨條置于其上，緩緩向左轉(zhuǎn)動手腕，輕輕畫了三個圈。

　　“這研墨，一定不能使蠻勁，所以文人們大都喜好用女子所研之墨?！壁w括說罷，便把墨條遞給對方，繼續(xù)道：“來，你也試試，不難的！”阿鵑有樣學(xué)樣，也輕輕磨起墨來。趙括隨即便入座，眼睛望著白紙，若有所思。

　　“我磨好啦！然后呢？”阿鵑看向情郎緊蹙眉頭的思索狀，不禁說道：“趙公子，你怎的了？”

　　“額？”趙括懵懂道：“??！阿鵑，先坐下吧！”阿鵑如實照辦，只見趙括揮毫寫下密密麻麻的幾行字，阿鵑自是不明所以然。

　　“趙公子在寫什么呀？”

　　“家書?！壁w括應(yīng)道：“出門許久，父親也該憂心了?！?p>　　“難道趙公子不擔心小妹嗎？”

　　“我倒是覺得，白兄更需要擔心?！?p>　　“我沒見過自己的父親，不知道趙公子的父親是怎樣的呢？”

　　“呵呵……”趙括寫畢，笑了笑，折起信來封好后，在面上提了“御夷趙葦親啟”幾個字，然后答道：“你問這個作甚？”

　　阿鵑忽地皺起眉來，怨道：“你忘記早些時候還在船里的時候，答應(yīng)了什么事了？”話音剛落，她便憤憤地離了座，控訴道：“果然，娘親說得不錯。你們男人全是大話精！說什么‘一定會回來’。結(jié)果‘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害得娘親孤單了半輩子，害得我從來沒見過爹爹的模樣！”

　　趙括恍然，忙解釋道：“我沒忘記，方才只是隨口說說罷了！我定會帶你去見見我爹的……”說著，趙括便要起身去安慰對方。只是猛然間，房外傳來了亂雜的不詳之音。

　　“快去找大夫，快去！”

　　“老板娘怎么了？”

　　“我這就去，請?zhí)K公子先把老板娘安置好！”

　　房內(nèi)這對男女聞訊而出，睹見媚娘房門外小廝端著水盆、面巾等梳妝用品，出出進進，面上皆是慌容。趙括把信托予在他房門外一直待著的堂倌后，便攜著阿鵑前去探了探究竟。

　　門前往來的小廝沒注意到來的貴客，迎面撞了上去，連連道歉。趙括理了理衣襟，道了聲“無礙”，在房內(nèi)坐著飲茶的蘇青見到來客，忙上去作揖相迎：“趙公子，還有阿鵑姑娘？”來者分別回敬，聽那蘇青繼續(xù)急切地說道：“阿鵑姑娘不是會使苗族蠱毒之術(shù)嗎？那定能解毒罷？媚娘適才讓大太監(jiān)手底下的人暗算了，現(xiàn)在身中花毒！”

　　“我……我”阿鵑猶豫道：“其實，我那天是胡說的……我學(xué)藝不精，實在不會……”話語間，阿鵑羞愧地頷首，看著自己腰前忸怩的手指。

　　“唉……”蘇青連搖了幾次頭。須臾，虎眼同干璽也聞聲趕來了此處。幾人相互道明了情況，皆扼腕嘆息，只能寄希望于大夫能解這花毒。

　　在大夫還沒有來到的間隙，趙括那愛結(jié)交豪杰英雄的本心不免得顯現(xiàn)了出來。與那蘇青、虎眼的結(jié)緣，還要追究到數(shù)日前的萬燈鎮(zhèn)里。那時的趙括仍以為這二人只是單純的無恥匪賊，只是依照現(xiàn)在的情形來看，這二人無愧于“俠”這個字?；⒀鬯诘摹褒埢⑸角f”，因得罪朝廷而被滅門。為了重振門派，而又企圖巴結(jié)朝廷，改善兩方的關(guān)系；而那蘇青，看上去像個貪戀美色和金錢的二流子，其實是個相當重情義的人。媚娘如此待他不敬，甚至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但他仍然救人于水火之中，實在讓人匪夷所思。思索至此，趙括早已按奈不住自己想要招賢納士的心。

　　幾人圍坐在房內(nèi)的桌子上，沉默了少頃，趙括突然作揖向虎眼說道：“虎眼兄，你的事跡我先前已有聽聞。既然朝廷容不下你，為何不到英雄輩出的北鎮(zhèn)闖一闖？”

　　“北鎮(zhèn)？”虎眼看了看自己的同伴蘇青，伸手抓了抓自己的亂發(fā)，道：“此話怎講？”

　　“實不相瞞，在下乃是御夷鎮(zhèn)趙家的公子，此次出游只為尋得能人異士，保我北鎮(zhèn)安寧?！壁w括回道：“虎眼兄大可考慮考慮，我即刻為你寫下推薦信，到時閣下上門拜訪，出示信箋便可！”

　　虎眼同蘇青面覷了半刻，一旁的干璽突然和道：“說起北邊七鎮(zhèn)，當今圣上貌似也是北鎮(zhèn)出身？那處地廣人稀，卻坐擁豪杰英士無數(shù)，確實是英雄輩出的地方！”

　　“趙公子，你這份大禮，我們受之有愧?。　碧K青擰捏著笑臉，戲謔道：“我這個人向來喜歡獨來獨往，只是恰逢結(jié)識了虎眼兄，覺得他實在執(zhí)著的可愛，才帶著他同大太監(jiān)拉拉關(guān)系的。招賢納士的事情，就別找我了?！?p>　　虎眼隨后點了點頭，說道：“趙公子，我愿意為趙家效力！請給我寫下信箋，好讓我即刻登門拜訪！”

　　“好！若是方便的話，請虎眼兄把家眷一并帶上吧？”趙括說罷，虎眼一向瞪得如銅鈴般的兇眸倏然搭拉了一下，默然點頭回應(yīng)。

　　俄頃，門外的小廝沖著來喊話，說是大夫到了，白鳳他們也回來了，房間里一直緊張著的氣氛終于得到了片刻的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