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陰雨天,睜開眼睛,抬頭,卻沒有雨落在眼睛里,一滴也沒有。
我已經(jīng)在光暗交界的地方徘徊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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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那獻(xiàn)舞之人紅袖拋起,散落開是漫、天、紅、霞。”
講到這里,那被圍坐在中間的老頭似乎有些口渴。
只見他清了清嗓子,左手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杯,灌了好幾口,然后“咚”的一聲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環(huán)視周圍聽得聚精會神的人,繼續(xù)講道:
“但是仔細(xì)一瞧,這整個宴席沒有一點喜慶的裝飾,而且呀,明明是坐滿了人,卻安靜得嚇人。眾位也知道啊,這前前后后的也沒有什么佳節(jié)吉日,辦什么宴席啊?!?p> “原來啊,這宴席根本不是為了什么接風(fēng)洗塵,而是一場婚宴?!?p> “這云闕,就在咱們兗州的地界,大家也都知道。按理說,這么個地方的掌門人應(yīng)該是個溫潤的公子,可大家也都清楚,他們那個闕主古板教條的很。據(jù)說離她三尺,”那人用雙手比劃了下距離,似乎竭力增加自己講話的可信度,“就能感覺到刺骨寒意。咱們誰也沒想到,這位沈闕主,居然也會和那位江清月公子湊成一對?!?p> “咱們再說說那席上,只聽見那鐘磬之聲回蕩,紅袖落地。參加宴席眾人的目光卻都落在站在大殿中央的女子身上?!?p> “只見那女子年歲并不大,一身紅衣長袖。雖然未帶佩劍,卻掩不去她身上的英氣。大家可知此人是誰?”
說書人目光環(huán)顧四周,似乎期待著什么。
只見前排蹲在長凳之上的一個青年開口:“莫非是什么厲害人物?”
“正是?!闭f書老漢右手一拍桌案,嚇了周圍人一跳,“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那個蘇稷思?!?p> “傳說這位蘇閣主是云闕闕主的義妹,行事也是古怪的很?!敝v到這里,眾人不禁議論起這位可怕的蘇閣主,紛紛感慨一個小姑娘怎么成了這般模樣。
然而就在二樓的一張桌子旁,陳懌辭看著對面坐著的、故事正主之一。
只見對面的女子左手撐著額頭,目光放空。
沉寂了很久,見對面的人絲毫沒有回神的跡象,陳懌辭嘆息一聲:
“他們講的的確不完全是事實,但我們出來并非為了耗費時間?!?p> 被這么一提醒,對面的女子目光漸漸收攏,落在右手的茶碗上,一臉的散漫慵懶,挑了挑眉,不見半分嚴(yán)肅認(rèn)真。
“唔……你出來是為了找人,可我出來就是為了玩啊?!?p> “蘇稷思?!?p> “知道了,知道了,我們走吧?!?p> 蘇稷思低下頭理了理衣襟,“我們分頭行動吧,天黑之前在客棧碰面?!?p> 陳懌辭點了點頭,也起身。
“對了”,蘇稷思忽然間回頭,似乎在想什么,猶豫了一會,開口道,“你最好也去找個大夫,這么久還沒找到何苑,怕是受傷了?!?p> “我知道。”
陳懌辭點了點頭。
他們?nèi)齻€一起出來,半路卻遇到了點麻煩,分路遁走,他倒是先與蘇稷思遇到了,何苑卻是一直不見蹤影。
要不是蘇稷思看到了何苑留在當(dāng)鋪的鐲子,他們說不定便錯過了。這么大的天下,既是不敢拋投露面,又到何處去尋呢。
除非他們回去自投羅網(wǎng)。
但是他們沒有看見,當(dāng)二人起身離開后,在他們剛剛坐的地方的不遠(yuǎn)處,一個粗布衣衫、伏在桌子上的人終于抬起頭,目光里盡是茫然,又昏睡了過去。
庭院內(nèi)。
“就是這樣的,夫人。”
婢女恭敬地低頭,向一位正在修剪花枝上多余枝葉的美婦人稟告。
美婦人頓了一頓,臉上露出一抹極淡的笑容,“是啊”,用手撥弄了一下剛剛剪好的花枝,似乎滿意的點點頭,放下手中的剪刀,“到現(xiàn)在,這樣就很好了。這個世間哪里有那么多幸福,這些年他們也是不容易。”
話落,美婦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回頭瞧了一眼躺在床榻上,臉色蒼白的人,轉(zhuǎn)身吩咐婢女,“若是蘇稷思來了,你叫她直接進(jìn)來。退下吧?!?p> “是,夫人。”
“嗯,去吧?!泵缷D人挑了挑嘴角,卻無半分笑意。
這就是縱容著他們的原因嗎,我總是能從她身上看到你的影子。
可是,一切已經(jīng)這樣了,逃不逃避有什么區(qū)別。與其借別人的手,反而不如自己揭開事實。云亭不愿意告訴你,我也不想告訴你。
罷了,已經(jīng)這樣了,還有什么更糟的呢。
不再想那些過去的事情,低頭專心擺弄另一個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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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佐思夫人。”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忽然傳來了聲音。
“你來了,”美婦人并未抬頭,只是輕聲應(yīng)道,“何苑就在旁邊,你帶她走吧。”
“多謝夫人?!?p> “你不必謝我,我為什么這么做,你應(yīng)該很清楚?!泵缷D人抬頭,看向仍站在門口的蘇稷思,卻覺不出一絲感情波動,“你進(jìn)來吧。若是不著急走,就陪我聊一會。”
“是?!?p> 蘇稷思把劍交給旁邊的婢女,自己一個人走進(jìn)屋。
屋內(nèi)并沒有太多裝飾,佐思夫人的衣著亦是素色,只有那幾支花顯得有生氣些。
“稷思,你出來多久了?!?p> “回夫人,今天是第六日?!碧K稷思神色恭敬地回道。
佐思夫人笑了笑,“你不必如此拘謹(jǐn),我只是想問問你,文晞,她這些日子還好嗎?!?p> 蘇稷思知道佐思夫人想問的是什么,笑意里含了幾分苦澀,“愿意放過自己,又能怎樣,還不如大醉一場。”
“我知道,”美婦人斂眸,“你這次出來前,可有見過亦秋羅?!?p> “亦閣主一直在云闕,應(yīng)當(dāng)沒有問題的。”蘇稷思笑了笑,“倒是何苑,讓夫人費心了。我沒想到她會如此著急,以至于亂了方寸。”
“你不必一直提醒我何姑娘的事情,我說過,我不會對云闕的人動手,哪怕是自己跑出來的?!弊羲挤蛉藫u了搖頭,似乎在感慨。
“是,”蘇稷思抬眸,直視這佐思夫人平靜無波的面容,“我相信,這世間不會有比姐姐更好的人,哪怕是夫人?!彼坪鯖]有注意到話中的僭越。
“你說的對,”佐思夫人并沒有在意,只是笑著補(bǔ)充,“喧喧鬧鬧的街市,比起清冷的云闕,更有意思吧?!?p> 蘇稷思并沒有回答,只是行了一禮。
“夫人,時候不早了,蘇稷思先告退了?!?p> “嗯,去扶何姑娘起來吧,她也該醒了。大夫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你不用再去找替身了?!?p> “多謝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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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懌辭出了茶館,便去斜對面的醫(yī)館請了一位大夫。
街道上的人倒也不少,不過大多是為了生計不得不奔波。下午的陽光已不似正午般刺目,街檐投下的光影交錯縱橫,有些晃眼。
他知道蘇稷思肯定早就知道何苑所在,不過也明白,何苑肯定受了不輕的傷,要不然也不至于到了今日才見面。
他們和蘇稷思認(rèn)識的時間并不長,但她身上的慵懶恣意卻是他們所羨慕的,甚至?xí)簳r遺忘了她的身份。
也是,如果沒有足夠的地位,又那里有自由。
既然蘇稷思已經(jīng)動身前去帶何苑回來,那他便不再擔(dān)心,先準(zhǔn)備些接下來要的東西。曾經(jīng)一個人,面對著無盡黑暗。沒有恐懼,只有孤單。
時間差不多,也該快些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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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稷思將何苑先送回了客棧,隨行的大夫也走了進(jìn)去,查驗她胳膊上的傷口。
何苑抿了抿嘴角,傷口又有些疼,不過好在藥很有效果,只染紅了一小塊紗布,并沒有如同之前那樣裂開。
“如此,麻煩您了。”見老者準(zhǔn)備去招呼蘇稷思他們,她開口。
“不用謝?!卑缀哟蠓蛐呛堑?,何苑卻很清楚地看到,老者的笑意并未達(dá)眼底,并不是好相與的人,想來也是知道自己這幾人的現(xiàn)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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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為,自己的經(jīng)歷的已經(jīng)夠痛苦、夠復(fù)雜。但等到很久之后,當(dāng)年的事情一點一點重現(xiàn)在眼前,才驀然發(fā)覺,自己不過是當(dāng)年故事的一部分,而且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