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印不是傻子,他當然也看出來了,僅僅以自己目前手上的這點力量,根本攔不住那兩個氣勢洶洶的殺手刺客。
現在他的部下們,還能通過纏斗拼盡全力拖住對方。但是這樣做,也只不過是延緩對方的腳步而已。一旦被人家陸續(xù)放倒之后,集賢齋就會徹底變成待宰羔羊。
蒯印已經沒有時間感嘆“明鑒司怎么會有如此頂尖的高手”,他必須爭分奪秒,為求援自保爭取時間。
“蓮姬,趕緊帶人從后面的小門撤退!”蒯印急吼吼的吩咐道:“那邊是西門衛(wèi)所,有幾百兵力駐守,小樓也有防御功能,咱們在那里堅守待援???!我來斷后!”說罷,拔出腰間的寶劍,躍下墻頭。
蓮姬此時也不敢有絲毫耽擱,飛身落地,直接闖入集賢齋主堂。
主堂大門被撞開的一瞬,屋里的三個人都大吃一驚。張波反應最快,騰的一下跳到李鐸前面,用身體護住太子:“大膽!來者何人?”
“妹妹?!”緊接著,站在一旁的蕊姬雙手捂住自己的嘴,難以置信的看著沖進來的蓮姬。
蓮姬快步走到蕊姬跟前,一把摟個結實,哭道:“好姐姐,想死我了,想死我了!”
蕊姬此刻已經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只知道抱著妹妹放聲痛哭。
眼見這一幕,太子李鐸和張波立時錯愕萬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稍待了片刻功夫,蓮姬穩(wěn)住自己的情緒,擦擦眼角淚水,語氣急迫道:“姐姐,沒時間細說了,趕緊跟我走!明鑒司的刺客已經殺到門前啦!”
聽到她說這話,張波和蕊姬夫妻倆臉上的表情都非常復雜。張波搞不清楚自己這位從未謀面的小姨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又為何會在此刻現身救駕。
而蕊姬的神色中,更多的則是猶豫。
就在此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太子李鐸,緩緩站起身來,語氣平靜道:“張愛卿,看來本宮的時間到了?!?p> “殿下何出此言?”張波趕忙轉過身來,面對李鐸詫異的問道。
李鐸苦笑一下,說:“本宮有生以來,任性不羈,闖下很多大禍。上愧對列祖列宗,下愧對黎民百姓。此番大唐遭遇內憂外患,至少有一大半的責任,皆因本宮而起。以目前的局勢來看,本宮若是死掉,或許對朝廷大局尚有幾分益處。所以,李鐸決定一死以謝天下,一死以護大唐!”
“殿下萬萬不可這樣想啊!”張波急道:“大唐需要的不僅僅是平叛和抗敵,更需要一位明君繼承大寶。為了江山社稷,殿下絕對不能妄言棄世之語!”
李鐸搖搖頭,淡然道:“我已經不配再繼承大唐的皇位了。張波,你要是能夠有幸逃出囹圄,回到帝都,一定要告訴皇叔陛下,鐸兒辜負了他老人家的期許……我心中最對不起的人,就是皇叔!”
張波都快哭了:“殿下,事情還沒有到那一步。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先避過此劫,再設法重整旗鼓,挽救我大唐的基業(yè)?!?p> “你莫要勸本宮,”李鐸雙目含著熱淚,語氣堅定道:“不管怎么說,我畢竟是太宗的子孫,堂堂皇室!死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沒有擔當,沒有骨氣!本宮心意已決,就在此處恭候明鑒司的大駕,他們也是朝廷的忠貞之士,死在他們手中,也算其所。更何況……”
太子的慷慨陳詞還沒說完,蓮姬一個箭步竄到他身后,右手撮成手刀,一掌劈在李鐸的頸后,當場把他打的昏厥過去。
“叨逼叨,叨逼叨的,婆婆媽媽!”蓮姬不滿的嘟囔著。
張波趕緊上前扶住昏倒的李鐸,對蓮姬怒吼道:“混蛋!你在干什么?!”
蓮姬毫不在乎的回嘴:“你就是我姐夫張波吧?現在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情在這里閑扯淡?來人,趕緊抬上這位殿下,隨我走!”
說著,一把拉上蕊姬,向外走去。
張波在兩名護衛(wèi)的幫助下,架起昏迷不醒的李鐸,邊跟著走邊問前面的蓮姬:“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蓮姬頭也不回的答道:“刺客的武功太高,精銳護衛(wèi)擋不住他們,只能靠有數量優(yōu)勢的軍隊來對付啦?!?p> 一行人快步穿過兩道房舍,來到西宮墻的小門處,兩名事先被安排在此處的護衛(wèi)迎了上來。
跟在一旁的護衛(wèi)頭子對他倆略微解釋幾句,便命其打開門鎖,團團護著太子等人走進西門衛(wèi)所。
他們剛走進衛(wèi)所院落,迎面就遇到一小隊武威軍。
護衛(wèi)頭子怕對方產生誤會,趕緊掏出身份腰牌,言明要見此處的騎營校尉。
為首的武威軍軍官接過腰牌,仔細端詳一番,又認真看看后面這一大群人,尤其是對躺在擔架上的李鐸留意看了幾眼,然后點點頭,領著他們往前堂走去。
此時,負責指揮護衛(wèi)斷后的蒯印,也恰好穿門而入,他遠遠看見前面那幫人已經繞過兵舍,正陸續(xù)走進衛(wèi)所前堂,不僅略感安心,接著又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小樓的三層。
沒想到,不看不要緊,這一看,登時把蒯印嚇得心膽俱裂!
原本應該掛在窗檐外面,示意情況正常的小風燈,此時竟然沒有了。
那盞風燈是由一根細線拴掛著,垂在窗戶外面,不留心的話很難察覺。而線繩的另一端則握在一名暗哨的手中。一旦發(fā)生意外,只要把手一松,風燈就會墜落,報信告警。
此時此刻,風燈杳無蹤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此處已經不再安全!
蒯印只感覺自己頭皮陣陣發(fā)麻,轉眼再瞧,前面的人早已經全部進入衛(wèi)所前堂,不禁令他心中更加寒意大生。
這里不是避難所,這里是要命的陷阱!
蒯印暗暗強迫自己穩(wěn)住心神,仔細觀察四周的情況。這個時候,整個衛(wèi)所的兵舍區(qū)域安安靜靜,隱約還能在空氣中聞到一絲淡淡的血腥味。而他身后的小門那邊,也傳來陣陣打斗和慘呼的聲音,而且離他越來越近。
前面是吃人的陷阱,后面是殺人的刺客,蒯印的嘴角邊露出一抹冷笑,他不再有半點猶豫,快速閃身離開。
正當蒯印悄然退走,跑去搬兵的時候,西門衛(wèi)所的前堂里卻是另一番景象。
護衛(wèi)頭子帶著眾人剛一入屋,就被二十幾把弓弩團團圍住。弓弩箭矢的箭頭上,都冒著幽幽的藍光,顯然是淬有劇毒。
“你們這是要干什么?大家都是自己人!”護衛(wèi)頭子茫然的抗議。
“誰跟你是自己人?”坐在正中間的年輕軍官嘻嘻笑道,邊說話邊抬起頭。
只聽他繼續(xù)說道:“把他們的兵器都下掉!敢有違抗者,格殺勿論!”
四周的士兵齊喝一聲,紛紛上前將呆立在當場的護衛(wèi)們繳械捆綁。蓮姬也未能幸免,眼睜睜看著對方搜走自己的武器。
這倒不是因為蓮姬心里有多配合,而是她從剛才進來就一直盯著那名軍官發(fā)呆,渾然感覺不到周圍的任何變化。
另一個和蓮姬有類似反應的人,是張波。
只見他難以置信的愣怔片刻,嘴唇止不住的顫抖著:“世卿?……小狗兒?”
李世卿眼看眾人忙乎的差不多,笑嘻嘻的站起身來,大笑著張開雙臂,沖過去與張波擁抱在一起:“哈哈哈哈,書蟲,沒想到吧?”
“我操!真的是你!”張波一把摟住李世卿的肩膀:“你個龜兒子,真是了不得哎!老子還以為你死了呢!”
“哈哈哈,哪有那么容易?人家不都說嘛,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像我這樣的極品壞蛋,閻王爺可不喜歡收!”
張波早已經是熱淚盈眶,略帶哽咽的說:“對對對,你這種壞人,誰見了都嫌棄!陰曹地府都不肯收留!我聽徐長史說,你帶著兄弟們在西域庫風抗擊叛軍,我真的恨不得立即飛去陪你?!?p> 李世卿也抹了抹濕潤的眼角,笑道:“沒啥好陪的,胡子已經替你啦!”
“什么?!胡飛和你在一起?好小子,真的去投奔你啦。他人呢?也在這里嗎?”張波乍聞兄弟的消息,難掩滿臉的激動神情。
李世卿搖搖頭:“他目前還在西域。我們那邊的事情,一句兩句說不完。還是先捋捋這邊的問題吧。怎么樣,最近吃了不少苦頭吧?”
“唉,我這算啥子苦頭嘛,比起你們在西域孤軍作戰(zhàn),這個地方好吃好喝的,根本不算受罪啦。”張波說到這里,忽然想起來:“咦?對啦,你怎么來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是受徐成淼的委托,率領北衙明鑒司前來營救你們的!”李世卿微笑道:“目前任務只完成一半,后面還有很多戲碼呢。張詹事,你現在重獲自由啦,哈哈哈!”
張波長吁一口氣,如釋重負道:“我就說嘛,朝廷不會動殺害太子的心思的??蓱z的殿下,居然還想以身殉國?!闭f著就把之前發(fā)生的事簡要介紹一番。
小五子在旁邊插嘴道:“大人,咱們這里有還魂散,放在鼻子那里聞一下,立馬就能醒轉過來,要不要給殿下用?”
李世卿擺手道:“暫時先不要。后面還會兵荒馬亂的,殿下睡著了也好,省的打起來驚了駕。你們辛苦照應些,反正咱們也備著馬車呢?!闭f著他朝小五子眨了眨眼。
小五子事先知道李世卿的計劃安排,聞言趕忙點點頭。
張波此時將蕊姬領到近前,介紹道:“世卿,這是我的媳婦蕊姬。你應該叫弟妹的。蕊乖兒,這位就是我的好兄弟,李世卿?!?p> 蕊姬微微一禮:“賤妾拜見兄長。之前常聽相公提起,說兄長乃是當世真正的英雄,今日一見,果然不凡?!?p> 李世卿臉上似笑非笑,正要接話,忽聽旁邊響起一聲嬌斥:“呸!什么狗屁英雄!就是一個無膽鼠輩!大騙子!大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