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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滿國,芳華殿。
熹皇后喜歡養(yǎng)魚,榮帝早些年特意命人用翠玉在她宮里砌了一個錦鯉池。
玉上刻著鳳凰牡丹,雍容奢華可見一斑。
熹皇后掌鳳印管理后宮,事事親力諸事辛勞。每日來這喂喂魚,也算是難得的清閑。
一股勁風襲來,錦鯉池水紋波動,魚兒們驚得四下沉入水底。
老嬤嬤抬起袖子遮在熹皇后臉旁,說道。
“呦,起風了,娘娘咱們先回吧?!?p> 熹皇后將身上的披風緊了緊,抬手指著池中一條碩大的紅色錦鯉笑道。
“你瞧它,誰都知道起風了要躲,就它還在這張著嘴跟本宮要吃的?!?p> 老嬤嬤看看那魚,忽然笑道。
“那怎么一樣,紅蓮打小就是您喂養(yǎng)的。那時候還沒個巴掌大,養(yǎng)在屋里見天的張著嘴跟您要吃的,活脫脫的把自己吃成個胖子。放在這水池中,倒成了霸王,錦鯉荷花的叫它弄死了多少?!?p> 熹皇后聽罷捂著嘴直笑,著人去取來綠豆糕,頂著風,親手喂到那條叫紅蓮的魚嘴里。
那魚兩三口便將綠豆糕吃凈,接著又一副沒吃飽的樣子,張著大嘴浮在水面轉(zhuǎn)著圈的討要。
老嬤嬤笑道。
“您瞧,還跟小時候一樣?!?p> 熹皇后拿著方帕擦了擦手,嘴角含笑道。
“看著和小時候一樣,可毀我蓮花的時候,可沒念得小時候我養(yǎng)它的恩情呢?!?p> 說完將帕子遞給丫鬟,又道。
“四皇子,可有日子沒來了?!?p> 老嬤嬤點頭道。
“是,許是現(xiàn)在皇上病著,四皇子暫管政務(wù),一時抽不開身?!?p> 熹皇后沖身側(cè)端著綠豆糕的丫鬟擺擺手,示意她退下。
垂眸看著那條紅蓮,淺笑道。
“本宮就是將你喂的太大了,讓你以為自己真是個霸主呢??砂灾饔秩绾?,還不是翻不出本宮這錦鯉池?”
轉(zhuǎn)身扶著老嬤嬤的手臂,搖曳著向屋內(nèi)走去,邊走邊說道。
“聽說朝里的那些大臣們都在提立儲之事,唯老將軍司徒也極力反對?!?p> 老嬤嬤道。
“是,他還斥責大臣們大不敬,說是圣上還健在,這種事還輪不到他們操心?!?p> 熹皇后哼笑一聲,又道。
“司徒也生辰快到了,聽說這次因為皇上病著,他不打算大操大辦,這可難住那些送禮的了。”
老嬤嬤推開房門,說道。
“就司徒將軍那個硬脾氣,要不是位高權(quán)重,手里又握著兵權(quán),哪個愿意登他的門?”
熹皇后邁步進屋,說道。
“我這位義兄啊,一家子都是那么個不通情理的硬脾氣。兵權(quán)?他那個歲數(shù),本宮就看他能握到幾時?!?p> ——
譽縣官道兩側(cè)是連綿不絕的高山,剛出譽縣的這一段官道,筆直且長,長到一眼望不到盡頭。
一萬人的軍隊,雖不算大軍,可走起來也是浩浩蕩蕩塵土飛揚。
齊海站在原地,望著漸行漸遠的軍隊,一動不動。
形單影只,滿是落寞。
他緊了緊手中的東西,耳邊忽然響起花側(cè)臨行前對他說的話。
“爺是喝不上你們的喜酒了,這個送你,算是爺給你們的一份祝福?!?p> 齊海將手中東西放在懷里,仔細收好。
垂眸,眼底情緒翻涌。
擔心,不舍,悵然若失。
像是沖著早已遠去的花側(cè),又像是沖著自己,堅定的輕聲道。
“末將定會守好譽縣,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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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輪滾滾前行,車內(nèi)卻沒有絲毫晃動,如靜止一般。
花側(cè)一個人趴在馬車里,哭的鼻涕眼淚橫流,邊哭邊小聲罵自己。
“花側(cè)呀花側(cè),你還活著干什么?人家齊海對你如何?一塊獨山玉而已,瞧你難受的跟死了老婆似的!”
罵完一翻身,抬起袖子擦著鼻涕眼淚,又心疼道。
“獨山玉呀!那可是獨山玉呀…”
花側(cè)送齊海的那塊獨山玉,是當年抄家得的。
當時譽縣有個土豪劣紳,勾結(jié)縣令強取豪奪,殘害百姓無惡不作。
就在齊海挑斷縣令手腳筋,將其扔到亂葬崗的那晚,這豪紳就帶著部分金銀和小妾,連夜跑了。
那會兒花側(cè)剛到譽縣沒幾天,正愁沒個像樣的府邸。聽到這消息可樂壞了,當晚就親自帶兵抄了那豪紳的家。
花側(cè)這一抄家,算是在譽縣側(cè)底立住腳了。
她將豪紳和縣令的銀子登記入冊,先是開倉放糧,又撥款為百姓修繕房屋,修路造橋。
而后又將強取的房屋土地,全都歸還給了百姓。
剩余錢財,一并充了公,以備軍需。
百姓們感動的都不行了,哪見過這種活神仙?對著花側(cè)是一通的高歌頌德。
花側(cè)掐指一算時機已到,撲通一聲就躺那了,臨被抬走前還虛弱的念叨著。
“沒事兒,為了百姓,本王累暈又算的了什么?齊將軍呀,你幫本王尋摸尋摸,看看哪兒有便宜的宅子出售?大小沒啥,重要的是便宜?!?p> 花側(cè)說完捂著胸口咳了幾聲,那樣子看上去就跟肺癆晚期似的。
百姓看著這個心疼呀,心道這王爺都窮成這樣了,抄了銀子還先想著咱們,這種王爺你別說打燈籠了,放炮仗也找不著呀!
第二天,花側(cè)就被簇擁著搬進了那豪紳的宅子,門口也被百姓換上了花王府的匾額。
花側(cè)就這樣如愿以償?shù)淖∵M了府上,獨山玉,就是她更換床榻時,在那豪紳床下發(fā)現(xiàn)的。
花側(cè)雖打小就沒見過什么世面,可獨山玉她是知道的。
早些年阿奇國使者給榮帝獻過一塊三色的獨山玉,榮帝見了喜愛的不得了,當即免了阿奇國半年的玄鐵。
花側(cè)記得很清楚,當時因少了半年的玄鐵,沒有及時鑄出兵器,還吃了敗仗,鬧得朝野上下怨聲一片。
國子監(jiān)的夫子曾跟她們說過,三色的獨山玉就已價值萬金。
而花側(cè)送給齊海那塊,上面罕見的集齊了六種顏色,價值不可估量。
花側(cè)跪在馬車里擰著鼻涕,將另一個跟齊海手里一模一樣的小盒子踢到一邊,自言自語道。
“眼睛是綠豆么?怎么就給拿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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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鄰縣坐落在一大塊凸起的平頂山上,平頂山地勢頗高,四周山壁陡峭,只有一條小路蜿蜒通往山頂,地勢易守難攻。
平頂山西面是一大片合歡花樹,這個季節(jié)正是落花飛舞,淺粉一片,煞是好看。
絨花紛飛的樹下站著一人一馬,兩抹白色點綴在美景中,猶如一副詩意的畫卷。
燕然蹙眉望向遠處,眼前一片大好河山,眼中卻是愁緒萬千。
良久,他沖著遠方輕聲開口道。
“阿側(cè),此行,珍重?!?p> 頓了頓,淺色的眸子閃動,嘴角扯過一抹溫柔,輕笑道。
“我曉你知道也不會開心,可我還是想說,我父親剛剛,答應(yīng)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