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譽縣南街
點心鋪子里,掌柜的與三五客人聊的正歡。
其中一人說道。
“也不知昭王會不會因為這事被他那皇帝哥哥責罰。”
另一人托著下巴狐疑道。
“不會吧,聽說那皇上一直待昭王極好?!?p> 掌柜的聽罷癟癟嘴,哼了一聲,低聲道。
“哼,我這么跟你們說吧,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個小太監(jiān)就敢如此囂張,那是仗了誰的勢?”
幾人聽了覺得頗有道理,連連點頭。其中一人拍了下手,說道。
“嘿你這么一說我給想起來了,我前幾天走親戚,路上聽人說,下懷國前一陣抓了一批貪官,其中還有那皇帝的老岳丈!最后你們猜怎么著?殺了幾個小官,皇帝那老岳丈硬是毫發(fā)無損的給放出來了!”
眾人聽罷全都意味深長的點點頭,掌柜的嘆口氣。
“唉,官官尚且相護,何況那皇帝自家人了。不過話說回來,這次可多虧了昭王,不然就咱們小王爺那身子骨,還不叫那閹人活活打死!”
“你說誰!”
掌柜的被這如同雷響的聲音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仔細瞧瞧這人是誰,就被來人隔著柜臺一把揪住脖領子,這人焦急又悲戚的質(zhì)問道。
“我問你你說的是誰!誰差點被打死!”
掌柜的仔細一看,見此人竟是一位老者,一臉的褶子胡子都白了,可這聲音和力氣卻像個壯漢一樣大。
掌柜的不知這老頭什么來路,也不敢輕易使橫,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再多出一爹來。
店里伙計一瞧有人來找茬,連忙跑過來,捶老頭的手都抬到一半了,忽然停下瞪著眼睛喊道。
“王管家?誒呦自己人自己人!您府上的點心都是打我們這送去的呀,您快快放手吧!”
——
花側被王黎攥著手腕壓在榻上,她死死的盯著王黎那雙泛紅的眸子,連想著這幾日王黎雙眸的異樣。
綠瞳,紅眸,這些變化,讓花側在心底坐實了一個令人難以接受的答案。
王黎他真的是……
可,怎么會?
王黎的意識越發(fā)不清晰,心里跳動的厲害,只有一息尚存的理智還在拼命的阻止他瘋狂的動作。
“小王爺…小王爺呀…”
一陣由遠及近的呼喊聲傳入屋內(nèi),王黎那雙不受控的眸子忽然被注入了意識,他看著近在咫尺的花側,猛地從榻上離開。
花側透過床??聪蝮@魂未定的王黎,也重獲新生般的長舒一口氣。
撩開床幔,見門口跪著一人,花側欣喜道。
“王管家!”
王管家跪在門外哭的是悲悲戚戚聲淚俱下的,慘兮兮的就差沒換一套守孝的衣服了。
“都怪老奴那個不孝的兒子!敗了家還耽誤了老奴回來,不然有老奴在,說什么也不能讓那個狗仗人勢的小太監(jiān)動您一根手指呀!”
花側倒抽一口涼氣,‘狗仗人勢’?這不是指著鼻子罵王黎么,忙道。
“誒呦呦呦你這老頭休要胡說!是爺自己嘴不好,也是活該?!?p> 王管家卻哭訴道。
“誒呦我的小王爺呦,您就別往自己身上攬了,老奴聽那點心鋪子的伙計說了,那小太監(jiān)就是仗著自己主子是皇上,故意加罪于您,非要打了您板子才罷休,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啊!”
花側聽完一愣,硬是沒反應過來這老頭后半段說的是啥。
王管家像哭墳一樣,哭著哭著抬眼向屋內(nèi)一瞧。
呦,這里面怎么還站著一人?再仔細一瞧此人身上的蟒紋圖案與這非比尋常的氣勢,瞬間像見了親爹似激動的喊道。
“昭王!您可是昭王?”
花側聞聲心道不好!她太了解這倔老頭了,為了她這老頭可以跟任何人拼命,就算皇帝老子他也不放在眼里。昭王打了自己,他就敢上去薅昭王頭發(fā)!
花側急道。
“老頭!人家昭王…”
王管家一聽這人真是昭王,立馬沖著王黎一通磕頭,邊磕邊十分感動的哭道。
“老奴代全縣百姓多謝您從那閹人手下救了我們小王爺!您的大恩大德我們永生難忘??!”
花側徹底傻了,恍惚間甚至覺得自己可能真是記憶錯亂了。
王黎幽幽開口道。
“于心不忍,出手相救,不必道謝?!?p> 說完又轉過身,沖著榻上一臉傻相的花側淡淡道。
“我皇兄手底的人向來跋扈,好仗勢欺人恃強凌弱,但望小王爺念在本王的面子上,勿要責怪皇兄。于你,于本王,都好!”
王黎最后一句話透著濃濃的威脅,花側這回算是終于明白了,原來如此!
這活閻王打了自己一頓板子,既名正言順的逆了圣旨,拖了回隱都的日子。又堂而皇之的篡改真相,成了全譽縣百姓心中不畏強權的英雄。
花側心中不禁為王黎的一番操作拍手叫好,這一箭雙雕玩的漂亮!
——
齊御史府上
“人呢?”
齊御史坐在一處房屋門口的石階上,神情有些落寞。
府上老管家一臉為難的說道。
“老爺,您前幾天出事,大夫人還有我們都給急壞了,這忙里忙外的也沒人注意戚小娘是什么時候跑的,派人尋也沒尋到……”
“住嘴!”
齊御史怒目直視著老管家,厲聲道。
“跑?好端端的她為何要跑?你說!這事跟大夫人有沒有關系!”
老管家急的直抖落手,道。
“誒呦老爺!大夫人為您這事急的差點病了,到處托人往宮里遞消息,那幾日當真沒找戚小娘麻煩呀!”
齊御史的大夫人聞聲走進院里,摒退了下人,站在齊御史跟前沉默了好一會,開口道。
“老爺,這次的事,起因是誰,您不是不知。隱都誰不知通源錢莊背后的主子是誰?她戚小娘怎么就偏偏將那筆銀子存進那里?這么大的局,憑她能攢的動?她見您下了獄,趁亂跑走,誰知是不是跑她下家那去了!”
大夫人像是將這些年的委屈全都發(fā)泄出來似的,身體竟氣的有些顫抖,頓了頓又說道。
“還有,您素來疼她寵她,我知您是拿她當我那死去的姐姐看,可我竟不知,您連關系這身家性命的東西都給了她!要不是祖宗庇佑,咱們女兒肚子爭氣,您這次可還能這么快出來?”
齊御史沉著臉,大夫人一字一句都戳在他心尖上。
他沉默著,盯著地面上鉆出的嫩青綠草,說道。
“得找到她?!?p> 大夫人心死一般的閉上了雙眼,委屈的淚順著臉頰向下流著,悲戚道。
“說了這么多,老爺還是舍不得她么…”
齊御史搖搖頭,許是坐太久了,從臺階上站起來時有些顫顫巍巍的。
他轉身推開戚小娘的房門,望著里面空空蕩蕩的房間,沙啞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又老了十幾歲。
“她手里…可攥著咱們家的命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