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洽洽用手撫著下巴:“要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幫大爺喂鳥的時候,他好像說了一句什么‘這鳥野性大’之類的話。如果是家養(yǎng)的,哪里來的什么野性?”
江悍時眼眸一緊:好家伙,之前自己一門心思都撲在怎么偷拍上,居然漏了這么關鍵的信息。
慎重起見,他把照片發(fā)給了黃隊。
五分鐘后,手機上收到組內(nèi)專家給出的結論:“這是野生的華貴折衷鸚鵡雄鳥?!?p> 轉過身,看著站著的何洽洽,江悍時笑得一臉無公害:“那個,冒昧地問一句,你當時鳥類研究學考了多少分?”
何洽洽面容平靜:“九十九分,滿分一百?!?p> 江悍時呵呵干笑了幾聲:“多一分怕你驕傲?!?p> 額滴個神吶,本以為是個青銅,誰知道原來人家是個王者,怕了怕了。
中午,岳陽飛單肩背著書包回到家。
母親何玉蘭趕緊迎上,替他接過書包,嘴里不忘問道:“東西給了你姐沒?”
岳陽飛懶洋洋地癱在沙發(fā)上:“給了。”
何玉蘭有些不放心地問道:“那你有沒有提醒她要堅持每天一個,可以包治百???”
岳陽飛用遙控器打開電視:“沒有。什么包治百病,一聽就是假的?!?p> 何玉蘭白了他一眼:“人家專家說的話,還入不了你的耳了?”
岳陽飛不滿地小聲嘀咕了一句:“什么專家,怕是帶磚頭的‘磚’家吧?!?p> 何玉蘭警覺地豎起耳朵看著他:“你剛剛說什么?”
“哎呀,沒說什么,”岳陽飛有些不耐煩,“這些什么專家說的話你就不能自己告訴我姐嗎?每次都要我傳話,搞得好像咱家沒有手機一樣?!?p>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岳陽飛的話,就像一把尖銳的匕首,狠狠地插進何玉蘭的傷心處。
她又何嘗不想呢?但隔閡不是說補就能補上的。洽洽小時候明明很黏她的。母女倆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疏遠的呢?
或許是自己忙于照顧新生的岳陽飛,逐漸疏忽了對她的關心。
沒辦法,她精力有限,岳建國的母親去世得早,家里都沒有一個可以幫襯的老人,她一個人既要捯飭家里,又要帶孩子,根本沒有多余的功夫。況且,那個時候洽洽已經(jīng)七歲了。
想想自己,六歲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母親和哥哥姐姐忙著去大隊里賺工分,自己作為老幺,每天都踩在小板凳上,在炤臺前燒全家人的飯。
既然她小時候可以做到,那洽洽作為她的女兒,也應該多鍛煉一下。
母女倆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疏遠的呢?
或許是岳建國訓斥她時,自己沒有反對,而是站在一旁附和。
當父母的,哪有不罵孩子的?況且,他心中一直都對她有意見,總覺得她忘不了前夫,所以偏袒和前夫生的這個女兒。
為了讓洽洽在家中更好地生存,她只能狠心下來,讓岳建國看見,洽洽有多能干懂事,家務活干得有多漂亮,絕對不是家里吃白飯的。人家每個月請保姆都要花那么多錢呢,而且還人心隔肚皮。
至于陽飛,他畢竟是岳建國唯一的兒子。他和他前妻只有一個女兒,跟女方過。盼了那么多年,終于盼來了老岳家的香火,自然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
這個家要想維持下去,陽飛的存在很關鍵。而且他年紀小,不懂事,自然要多愛護他一些。手心手背都是肉,當媽的怎么可能會不愛女兒呢?
然而,等她察覺到時,洽洽早與自己拉開了距離。
就像是位于板塊張裂地帶的裂谷,何玉蘭和何恰恰之間的間隙不斷拉寬。
何玉蘭沉默了一會兒,不忘在最后嘴硬地補上一句:“這么點小事都辦不好,我還能指望你干嘛?!?p> 岳陽飛不愿聽她嘮叨,直接起身進了房間,“嘭”地一聲將門給關上。
門外,何玉蘭氣急:“我是欠了你什么嗎?你看看你們一個個,……”
岳陽飛戴上了耳機,將音量調(diào)到最大。復讀機里正在運作的磁帶,并非初三英語聽力,而是周杰倫的老專輯。
“聽媽媽的話……”耳機里傳來的歌詞令他皺眉,他煩躁地選擇切歌。
第二天中午。
客廳里,何洽洽盤腿坐在地磚上,和坐在沙發(fā)上的江悍時大眼瞪小眼。
何洽洽:“咱們直接上樓嗎?”
江悍時:“否則呢?大娘昨天不是交代了,讓我們今天去她家吃飯,順帶認識一下她兒子嗎?”
何洽洽一臉為難:“總感覺這樣不太好,特別像是去別人家里蹭吃蹭喝?!?p> 江悍時十分淡定:“不是好像,是就是?!?p> 何洽洽:“……會不會人家只是隨口一說?咱們等她下來再說吧。”
江悍時眉頭一挑:“難不成你要等著人家用八抬大轎把你抬上去,順帶再打個五百響的爆竹?別想了,現(xiàn)在禁止燃煙花爆竹?!?p> 何洽洽無語地瞪了他一眼,起身往廚房走去:“空著手去總覺得不好,還是帶點東西去吧。對了,我昨晚上炸了好多小魚干,下酒剛好。”
江悍時默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然后在心底默數(shù):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果然——
“江悍時!我冰箱里的油炸小魚干呢?”這咆哮,簡直是驚天地,泣鬼神,妥妥的振聾發(fā)聵。
嘖嘖嘖,他真應該錄下來,好好讓她的男同事看一看,她有多“溫婉”。
“我的飯菜都做好了,小江和小何怎么還沒上來呢?”大媽在圍裙上揩了一下手,抬頭望了一眼墻上掛著的鐘,喃喃道,“這都已經(jīng)到飯點了?!?p> “阿林啊,”她朝房間喊,“你去樓下叫他們上來吃飯吧!小江和小何,就住在咱們家下面,二樓?!?p> “哎!知道了!”一個穿著休閑裝的男人應聲走出——這便是大媽喚作阿林的兒子。
只見他面容白凈,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五官柔和,個子一般,一眼看上去,讓人十分容易親近。
阿林聽話地在玄關處換好鞋,準備下去叫人。
卻不料一開門,便看見一只懸在半空中皮膚白皙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