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家今日很熱鬧,閔子騫的嬸嬸們對于繼母讓她們參與磨豆子特別震驚,十分賣力的輪換磨豆?jié){。繼母很享受這種指揮人干活的勞動方式,她不用費力,嬸嬸們爭搶著就把活干完了。
周書燦和大弟弟正好可以偷懶不干活了,兩人圍坐在被窩里,大弟弟幾次偷偷的對周書燦豎大拇指。周書燦感覺閔子騫這個大弟弟是個心思靈透之人,小小年紀就知道什么是偷奸?;?,之前閔子騫肯定受過他不少的氣。哎,他不是閔子騫,就不和一個小孩子計較了。
閔父中午的時候回家,買回來一頭小牛,還有鐵鍋和不知道什么油??匆婅F鍋周書燦大喜,終于可以做饅頭吃了。他在地上稍微比劃下柴火灶的樣式,閔父竟然按照他的意圖把灶壘得像模像樣,不由感嘆,閔家一家人的智商都不低。
父子倆在廚房邊吃飯邊嘮嗑,閔父說:“子騫,你讓叔母們進屋干活很好,為父只想到我們多掙錢,沒有想到邑里族人一起壯大,這點好慚愧。我們閔家人口越來越少,現(xiàn)在只剩下這二百多口人窩在這邑地。邑地需要壯大必須共同發(fā)展才行,你這點很好,給為父提了一個醒?!?p> 周書燦很欽佩閔父的為人,作為父親,他沒有其他長輩的執(zhí)拗,相信孩子尊重孩子,孩子做什么他都支持。在完全不能確定豆腐是不是能發(fā)家致富的情況下,竟然投入巨資去買牛做磨石,堅定不移的支持孩子,確信孩子的選擇是對的,這一點是很多父親不如的。
作為兄長,他在賣豆腐的第一天,就拉著弟弟們一起參與,并且還讓弟媳們也參與勞動。盡管還有不希望做豆腐外傳的私心,可這點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瑕疵,和大氣的胸懷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敢問誰不是自私的呢?尤其是在貧困的時候,能兼顧到兄弟們的大哥,已經(jīng)很棒了。
周書燦想起來他那幾位同母異父的哥哥們,在他父親去世后的所作所為,不禁唏噓,他的哪個哥哥也不能和閔父比較。哪怕是當時哥哥們不落井下石,他都是燒高香了。
“父,只有我們邑的人全部都做豆腐,這樣才能盡快的積攢買種子和鐵具的錢。種地不等人,開春我們就可以種春小麥了。我們的邑地沒有種冬小麥已經(jīng)吃虧了,如果不盡早種春小麥,這樣很難實現(xiàn)糧食套種?!?p> 閔父疑惑不解,問道:“春小麥?套種是什么?”
周書燦驚嚇一頭毛線,掩飾內心的緊張,慢慢說道:“父,春天種的小麥叫‘春小麥’,我們要趕在春天把地都播種上,俄……播種……耕地,父,我們家怎么耕地?有犁嗎?就是耕地翻土用的犁?”
周書燦恨不得一步完成所有的步驟,完全忘記了他的身份。閔父瞇眼凝視周書燦,他這個兒子自從山中回來性情大變,說了很多的他根本不知道也聽不懂的話??伤嘈藕⒆?,自己的大兒子從小懂事,山中獵獲的大蟲,不是只想到他自己的取暖,而是堅持為家中換錢。
“子騫,你說的犁是鐵鏵嗎?”
周書燦大喜,連聲說:“對,對,就是鐵鏵犁。父,家里有鐵鏵犁啊,太好了。不過這不是最好的犁,你等我想想,我們要改進犁,我想想……”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口誤,忍住沒敢說出“曲轅犁”。曲轅犁是唐代的,他可不能將后世的東西,一股腦都在春秋推廣開來,那不是亂套了嘛。
又一想,也不對啊,現(xiàn)在的周天子沒有管理諸侯的本事,他只要在閔家范圍內做這個不就行了嘛。春秋的人都守在邑地,沒有大規(guī)模的人口流動,只要他管理的嚴格,不讓曲轅犁外泄,就可以了。對對,還要謹記:絕不能給后世的考古工作者,留下把柄。不然,他回去做回他自己的時候,豈不是給自己制造麻煩,怎么解釋春秋出現(xiàn)曲轅犁?
周書燦改口道:“父,我家有沒有……”他想說“紙墨”,可這時代是有墨卻沒有紙。他實在說不下去,說三句話兩句都不能說,他感覺要崩潰了。此時閔家又沒有紙也沒有墨,那他怎么表達曲轅犁部件分解圖呢?
周書燦丟下飯碗在廚房轉圈,閔父莫名其妙的看著他轉圈,也不敢打擾他,只是小心翼翼的收起來他放在地上的飯碗。剛壘好的柴火灶還沒有干,灶是水和泥砌成的,需要干透才能使用,此時上面還不能放東西,閔父只好雙手端著兩人的飯碗。
周書燦停下來凝視閔父,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閔父,可是不相信閔父他又能給誰說?“父,您會木匠嗎?”
“木匠?”
“就是木工匠人。不,不對……”周書燦又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了,想起來閔家的出身,貴族怎么會做匠人呢?這時候的匠人都是由貴族圈養(yǎng)的人,不能離開邑地。哎,也不是了,是這時代還沒有現(xiàn)在人認為的匠人,邑地手工業(yè)者都是小農(nóng)家庭作坊式的,還離不開農(nóng)業(yè)勞動,不能稱為專業(yè)的匠人。
周書燦大腦混亂雙手抱頭蹲下,感覺他的知識完全混亂了,用他會的詞語根本無法和閔父交流,不是不能交流,而是說不明白。另外還有他自己的春秋知識,也感覺有很多不知對錯的地方。這不是說明他沒記牢書本的知識,是他導師很多的論文專著的知識,和教科書上的知識不一致,而現(xiàn)在他遇到的情況,又和教科書以及導師說的都不一樣。
大學基礎課有教材,選修課是教師的講義,基礎課的教材因為知識更新,不斷的使用新出的教材。他導師發(fā)的論文會與教科書的知識不一樣,是很多事在學術界都是有爭議的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他一個小小的博士生,怎么能斷定誰說的更對?
他記憶的是:最初西周和春秋時期的工商業(yè)者由官府控制,產(chǎn)品也不投入市場,如酒器、武器、禮器,直接歸王府和貴族使用,不投入市場。春秋時期鐵器使用主要還是用在兵器上,有少部分的用在鐵農(nóng)具上,這部分還是由官府控制,沒有買賣鐵農(nóng)具的市場。
可沒有商業(yè)的話,閔父的豆腐賣給誰了?牛和鐵鍋哪里來的?說不通呀。他又不能直接問閔父,況且,以他那可憐的古代史知識,他連閔家的具體位置還沒有搞清楚呢,其他的事情更是不要想了。到底春秋時期的真實情況是什么?周書燦沮喪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又看不到活的希望了。
按周書燦學的知識:現(xiàn)在是自給自足的生活時期,沒有大量的商人,也沒有到處是商鋪的市場,人們只生活在片大的邑地里,絕大多數(shù)人在邑城足不出戶度過一生。這樣的環(huán)境如果是真的,那子貢怎么發(fā)家的?還是有商業(yè)有商人的嘛,書本上說的也不完全對了。
如果真按書本上說的,做買賣這條路行不通的話,他怎么去賺錢?怎么發(fā)家致富?那孔老二把他拉過來干嗎?
十萬個為什么在周書燦大腦里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