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雷聲大作,暴雨沖刷得人差點(diǎn)睜不開眼。
葉瑕的臉白得像紙,嘴唇卻涂得鮮紅。臉上表情也猙獰得很,看起來就像是個厲鬼。
“姐姐七歲那年,發(fā)了一場高燒,后來就特別害怕打雷下雨的夜晚,連站在二樓陽臺都做不到了,姐姐還記得是為什么嗎?”
葉瑜看著她的模樣,她那張臉卻逐漸變得迷糊又晃動,一會兒就和另外一張臉重合在了一起。
葉瑜七歲的時候,唐莉剛帶著葉瑕住進(jìn)葉家不久,葉天其說她是老家遠(yuǎn)房親戚家一個表兄弟的遺孀,帶著孩子怪可憐的。看在親戚的份上收留了她們。
葉瑜一開始什么都沒有察覺,畢竟她的年紀(jì)還小,而且父母在她面前也和尋常和睦的夫妻沒什么兩樣,她單純的腦子里不懂成年人世界的那些復(fù)雜,甚至一開始她還因?yàn)槿~瑕悲慘的身世短暫的同情過她。
也就是因?yàn)檫@同情,讓她受了葉瑕的蒙騙,被騙到了自家別墅樓頂上。
那天爸媽有應(yīng)酬要很晚才回來,唐莉說自己感冒了吃了藥很早就睡了。
葉瑜睡不著,葉瑕跑來找她玩,然后告訴她好像她們家樓頂上藏著一只小貓咪。
等葉瑜上了頂樓,找了一圈未果,正要問葉瑕,轉(zhuǎn)身卻不見了她的人影,只聽到嘭的一聲響,上樓頂?shù)拈T給關(guān)上了。
葉瑜起初并沒有很慌,她以為是風(fēng)吹的,叫葉瑕的名字,讓她找鑰匙給自己開門。
直到她連續(xù)叫了好幾聲都沒有任何動靜,她感覺到了不對勁。
那天直到半夜爸媽都沒回來,而半夜的時候,雷雨忽然而至,葉瑜聽老師說過,打雷天不能站在高處,而且那一下又一下的閃電仿佛就劈在她頭頂上,讓她又驚又怕。
她的大聲呼救也被雷聲掩蓋得徹底,直至聲音沙啞也沒喊來一個人。
到后來淋了雨的葉瑜迷迷糊糊發(fā)起了燒,受驚之下腦子更不清醒,不知不覺走到了樓頂?shù)倪吘墶?p> 她不記得自己當(dāng)初是怎么想的了,似乎是異想天開的想順著墻體外沿上的飾物和浮雕爬下去,又似乎只是覺得站得出去一些更容易讓人發(fā)現(xiàn)自己和聽見自己的呼救。
她只記得她特別冷,特別怕,身上還很疼。
直到她聽到了媽媽驚懼的叫聲,低頭看去,第一眼看到的首先卻不是媽媽,而是唐莉那張慘白慘白的臉,以及那晚她一反常態(tài)涂了一個特別顯眼的紅唇,那嘴唇開合,無聲地對她說著一句話。
明明距離不算近,小小的葉瑜卻能無比清晰的看到那人眼里的惡意,以及看清楚她的口型,她說的是,“你怎么不去死?”
之后的記憶有些模糊,葉瑜只記得底下的一片混亂,消防車刺耳的警笛聲,越來越響的雷聲,驟然失重的恐懼感,以及媽媽驚懼恐怖暈倒在地的一瞬。
再醒來,已經(jīng)是兩天后。
她發(fā)了高熱,昏迷兩天兩夜,醒來之后有長達(dá)一個星期無法發(fā)聲,后來媽媽帶她看了好長時間的心理醫(yī)生,但她從此以后再也無法站在高處。
哪怕只是踩個凳子拿東西都不行。
而且極度害怕雷雨夜。開頭那幾年,每逢雷雨夜她都會高燒不退,噩夢連連,自那以后,她的媽媽和她一樣,對雷雨夜患上了深深的焦慮。
現(xiàn)在。
雷雨夜,天臺。暈倒在地的媽媽。
還有那張和唐莉的面容融合在一起的臉。
全部出現(xiàn)在了葉瑜的面前。
葉瑜的手漸漸發(fā)起抖來,卻不再單純的是因?yàn)榭謶帧?p> 有的人,遇見一次自己害怕的事物之后,此生都不會再去碰觸。
有的人,卻不論怕成什么樣,哪怕之后會如何反復(fù)虛弱,嘔吐,痙攣……都會義無反顧地,甚至故意地一次又一次直面自己的恐懼。
“記得。不過很遺憾,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怕高了?!?p> 葉瑜說著,一步一步朝葉瑕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