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巖見到穆熙歌的時候,她衣衫襤褸靠在門上睡著了,太陽又一次緩緩升起,照著她的倦容,可是她睡得極沉。
穆巖搖搖她的胳膊,想叫她進(jìn)屋里睡,順便問問她為什么不帶鑰匙,為什么這么膽大在門外睡一夜;可是,他搖晃幾遍,熙歌仍然未醒;他伸手觸碰她的額頭,驚得他迅速收回了手,她發(fā)燒了。
穆巖趕緊背起熙歌往醫(yī)院跑,醫(yī)生測了體溫,輸液。
病床上的穆熙歌沒有了平日里的艷麗,此刻更加的真實、惹人疼惜。
穆巖想起小時候,熙歌總是纏著他要糖吃。家里人都告訴他這是他的小媳婦,所以他總是偏愛她,疼她一些,每次媽媽給了零花錢,穆巖都會存起來給熙歌買糖吃,最后熙歌牙疼,天天扯著嗓子哭;但是媽媽不愿意花錢給熙歌看醫(yī)生,她一直疼到牙根都被蛀蟲吃光了才不會每天哭著跟穆巖說:“哥哥,疼”。
從那以后,穆巖才知道原來疼愛一個人,并不是把所有她想要的給她就是最好的;穆巖心底想,少疼她一些,才能讓她少受些傷。
他忘不了熙歌哭腫的眼睛,忘不了熙歌腫成包子的臉。
熙歌小時候長了一張娃娃臉,嬰兒肥,時常跟在穆巖身后“哥哥,哥哥”地叫他,不同于現(xiàn)在消瘦、嫵媚、堅硬、獨(dú)來獨(dú)往;她再也不會黏著他。
兩個小時后,她才退了燒,他猜想著熙歌醒來一定會很餓,便交代了護(hù)士關(guān)照一下,他匆匆跑出去買早餐。
熙歌最愛吃的就是梅干菜包子還有云中老奶奶餐車的豆?jié){。
醫(yī)院距離云中并不近,現(xiàn)在又正是學(xué)校放假的時候,豆?jié){是買不到的,他買了包子和粥,一路小跑,又怕粥潑出來,他將粥的蓋子壓緊抱在懷里。
到了醫(yī)院,他用手肘抵著門把推開門,跟護(hù)士小姐微微一笑,將手上的早餐放在桌子上。
護(hù)士小姐正好問完情況,又囑咐了熙歌按時吃藥就退出了病房。
穆巖扶她坐起來,幫她放高了靠枕,然后解開袋子:“熙歌,附近沒買到你常喝的豆?jié){,所以給你換了清淡的粥,包子是你愛吃的餡?!?p> 穆巖搬了凳子挨著床邊,他舀起一勺粥,細(xì)心地吹了吹才喂到熙歌的嘴邊:“來,趁熱喝,怎么那么傻,在門外等了一夜?!?p> 熙歌目不轉(zhuǎn)睛盯著穆巖,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愧疚來,可是他只是像個沒事人一樣,做著一個好兄長要做的事情,臉上的笑容,嘴上的關(guān)心,于熙歌而言,都格外刺眼;穆巖怎么可以若無其事,怎么可以當(dāng)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她微微張嘴,卻感受到嘴唇干涸,唇上的皮撕裂的疼,她皺著眉頭,硬著頭皮開口道:“穆巖,你難道沒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
穆巖停在她嘴邊的手幾乎不可見的顫抖了一下,幾粒米掉落在被單上,嘴角微微抽搐:“聽話,把飯吃了?!?p> “你怎么還能安心的坐在這里?”熙歌激動起來,她一把拂開穆巖的手,粥都打落在地上,被單上,桌子上,一片狼藉。
“你剛退了燒,不要胡鬧?!蹦聨r蹲在地上收拾殘羹,用紙擦了擦地上的粥水。
穆熙歌順手將桌子上的包子拿起砸在穆巖的背上:“四月與我的關(guān)系如何,你不是不知道,他們都是我的朋友,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聯(lián)合外人傷害他們?你知不知道,這就是在我的心上插上一把刀?”
穆巖又撿起地上的包子,緩緩起身,將這些不能再吃的早餐都扔進(jìn)垃圾桶,他扶了扶額:“熙歌,別鬧了,這些你不愛吃,等會出院再買你想吃的?!?p> 穆熙歌終于忍不住,抱著自己的胳膊,頭埋進(jìn)膝蓋里,顫抖著哭泣,她知道穆巖如此避而不談,就是承認(rèn)了一切。
這讓她哪里還有臉面面對四月和陸牽亮。
穆巖走過去疼惜地?fù)嶂谋常骸拔醺?,你知道我倆之間不可能有愛情的,我愛上了那個女孩,我想娶她。”
熙歌猛然抬頭,臉上掛著淚痕:“你愛誰不好偏偏要愛上那個柳影?愛她就要陪她去做那些喪盡天良的事嗎?”
“什么叫喪盡天良?陸牽亮他老子真的沒有一些見不得光的事?你什么都不懂,你不管不顧,張口就質(zhì)問我,是誰供你吃喝?供你上學(xué)?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穆巖的心被柳影占領(lǐng),竟然聽不得半點(diǎn)她的不好。
“你如果真的要選擇柳影,我們以后就恩斷義絕?!蹦挛醺枰粫r氣急。
穆巖反手一巴掌甩在她的臉上,她震驚到瞳孔放大,穆巖盯著自己的手。
從小媽媽要打熙歌,他都是擋在前面,像老鷹護(hù)小雞一樣護(hù)著熙歌,可是如今,他親手打了她。
穆巖顫顫巍巍上前抱住她:“對不起,哥錯了,你原諒我?!?p> 穆熙歌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推開穆巖,可是輸完液的她已經(jīng)精疲力盡,根本掙脫不了穆巖的桎梏。
“熙歌,你聽哥說,陸牽亮的爸爸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常年賣假酒假煙,卻收著正價的錢,你可記得兩年前來我們家鬧事帶頭的那個混混?他叫石頭,本來也有完整的家庭,可是他的爸媽喝了陸牽亮爸爸賣的假酒,酒精中毒去世了,那年石頭才十三歲,他只能流落街頭,現(xiàn)在他們雖然用了不正當(dāng)?shù)氖侄伟殃憼苛涟职炙瓦M(jìn)去了,這也就是一報還一報,又有什么錯呢?”穆巖一口氣說完,懷里的穆熙歌也漸漸安靜下來。
“熙歌,我并沒有做錯什么不是嗎?”穆巖松開手,雙手托起熙歌的臉,與她對視。
“那你在中間扮了什么角色?”
“我.......”穆巖這時候卻吞吞吐吐起來。
熙歌轉(zhuǎn)淚為笑,她的嘴角顫動:“怎么,你不為自己辯解嗎?”
“我沒有什么好辯解的。我把他們準(zhǔn)備好的大麻偷偷放進(jìn)陸牽亮爸爸的店里,然后打了110.你知道,大麻少量可以入藥;但是,大量的大麻藏在他的店里,他能輕松脫罪嗎?”穆巖話語間,眼神鋒利。
熙歌一臉倔強(qiáng),想象著事情之兇險,人心之惡毒。如果柳影真的愛穆巖,就不會讓他去冒險,看來穆巖只是被當(dāng)做成一顆棋子:“那你們從哪弄到的大麻?為什么又要關(guān)陸牽亮七天?”
“其中一個小混混家里是種大麻的,他趁家里不注意每天偷些出來?!蹦聨r娓娓道來,仿佛事不關(guān)己,“至于陸牽亮,柳影是因為他和江四月才進(jìn)了警察局,然后又經(jīng)歷了非人的心理治療,她一邊頂著爸媽的責(zé)罵,一邊面對著轉(zhuǎn)學(xué),一邊要應(yīng)付心理醫(yī)生,她恨陸牽亮,而我愛她,所以我要幫她,我把陸牽亮叫到店里,灌他酒,等他醉了再把他送到賓館,然后柳影在賓館等著,最后報警給他安一個強(qiáng)奸未遂的罪名?!?p> 穆熙歌看見穆巖得意的笑容,穆巖一定是瘋了:“穆巖,你好好想想,柳影要是真想讓陸牽亮坐牢,怎么可能會讓他安然無恙走出來?哥,她的心是畸形的,她不懂得愛是什么,她不愛你,她只是利用你。”
穆巖突然掐住穆熙歌的脖子,將她狠狠按在床上,他的額間青筋爆起:“不準(zhǔn)你這么說,她愛我,她說過她愛我,只要我做好這件事,她就愿意跟我在一起?!?p> 熙歌整張臉憋得通紅,她張著嘴,想要呼吸,可是她連咳嗽都困難,她的眼淚順著眼角滾出來,她抓著被子,手指發(fā)白。
四月和覓歡涼沖進(jìn)病房的時候,四月被眼前的情景嚇懵了,覓歡涼不由分說沖上去拉開穆巖,他將穆巖按在地上,穆巖拼命掙扎,這時候護(hù)士沖了進(jìn)來,給穆巖打了鎮(zhèn)靜劑,房間里才恢復(fù)了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