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人長情。
兩人告辭后,季校長久久悵然,他何曾娶妻生子,不過是和一只金毛長久懷念那段過往,彼此牽掛,卻再也沒有理由去見對方,如果不是為了這個學(xué)生,恐怕這輩子,季校長再也不會收到孫鳳的半點信息。
四月拉著覓歡涼奔跑起來,她零碎的發(fā)絲在空中飛揚,她歡脫,開心,她開朗,安靜,覓歡涼見到了她太多樣子。
到了公交站,四月氣喘吁吁,彎著腰不斷喘著粗氣。
“怎么?這就跑不動了?還敢拽著我跑?”覓歡涼話語中略帶挑釁。
四月氣鼓鼓,不就是腿長,有什么了不起?當(dāng)然她才不會把心里話說出來:“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跑不動?!?p> 然后覓歡涼便看著她強(qiáng)忍著大口呼氣,實在憋不住才大口喘一下,再接著忍。
覓歡涼覺得甚是有趣。
回水鄉(xiāng)的大巴車上,覓歡涼倒是睡得安穩(wěn),不知何時他將頭靠在了四月的腦袋上,四月被他壓得脖子都酸了也不敢動一下,一路上迎接著全車人的打量。
四月也想欣賞這個人的睡姿,也想仔細(xì)看看這張讓女生嫉妒的臉到底好看在哪里,可是她只能保持著丑陋的姿勢,很久以后回想起這件事,四月總是要抱怨一番,而覓歡涼的解釋卻是,不怪他,誰讓四月比他矮那么多。
快下車的時候覓歡涼醒了,四月才得以活動下脖子,覓歡涼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因為四月時不時要瞪他幾眼。
下了車,覓歡涼被水鄉(xiāng)的風(fēng)景吸引。
“水鄉(xiāng),真的是水的故鄉(xiāng)吧。我們中華兒女還真是共飲長江水,走出去再遠(yuǎn),還是我們的水最養(yǎng)人?!?p> 四月不太明白他的話中之意,只覺得他比平時話多了很多。
長長的鐵橋,兩岸綿延的江水,水清見底,水面波光粼粼,像極了星星跌落在水中,遠(yuǎn)處都是樟樹,空中的云閑適地游走,遠(yuǎn)處的農(nóng)民有放著羊的,有趕著鴨的,好一片祥和景象。
只是他不知,這一片祥和下,四月承受過多少惡意。
覓歡涼享受這片刻的寧靜,四月安靜地走在他右手邊,他喜歡上這樣的自己和這個女孩。
走到家時江家已經(jīng)炊煙升起,張?zhí)m正在廚房做飯,四月踏進(jìn)家門那一刻,驚呆在原地。
陸牽亮,柳影,許言熵,李閃爍圍坐在桌子上打牌,玩什么小貓釣魚。
“月月回來啦?”陸牽亮看見四月還有她身邊的那個男生。
覓歡涼又恢復(fù)了往常的冷冰冰模樣。
柳影只見過這個男生兩次,每次都匆忙打個照面,現(xiàn)在看來真的是尤物一般的長相。
“月月,快把客人帶過去坐,倒水?!标憼苛烈桓敝魅四尤堑靡挌g涼甚覺礙眼。
覓歡涼略過幾個人的目光,無視陸牽亮,走進(jìn)廚房:“張姨,我是覓歡涼,今日來的匆忙未帶禮物,要叨擾您了?!?p> “沒事,沒事,你就當(dāng)是自己家,不要客氣?!睆?zhí)m笑嘻嘻的說。
“媽,他們怎么在這?”四月鉆進(jìn)廚房有些不滿,她不待見柳影,因為她的驕傲,她對父母的不尊重。
“你陸爺爺今天去市里檢查身體,跟我交代了亮亮來我們家吃飯,是亮亮帶著他們一起來的。這孩子杵在這做什么,帶客人出去坐?!睆?zhí)m往鍋里下了辣椒,蒜,頓時嗆得直咳嗽,便催著四月出去。
四月領(lǐng)著覓歡涼去客廳,四個人還在玩無聊的小貓釣魚,四月心想:覓歡涼成績那么好,一定是不樂意這種幼稚的游戲的,可以跟他說點什么呢?忽然靈機(jī)一動,問到:“你要去我房間坐坐嗎?”
四人一起轉(zhuǎn)頭看向他倆,覓歡涼依然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
“我有幾本不錯的書是孫老師送我的,你的書店我都沒找到呢!要不要看看?”
陸牽亮這時候才松了口氣,這死丫頭說話大喘氣是吧?他將手中的牌一扔:“這不好玩,我也想看月月的書。”
四月皺眉,疑惑道:“你什么時候變得對書籍充滿了渴望?”
覓歡涼邪魅一笑,心知肚明,卻壓根不把陸牽亮放在心上:“好,什么書?”
幾人跟著四月來到了閨房,雖然江家家徒四壁,但是四月的房間卻整潔,干凈;木質(zhì)老舊的書桌上整整齊齊放著幾本書,幾本好看的本子,報紙,書刊,還有陸牽亮送的漂亮的盒子。
陸牽亮早就見過這樣的房間,可是在覓歡涼看來,她是真的那么渴望讀書。
他隨手拿起一份書刊,一目十行間看到了署名‘白晨?!奈恼?,被四月用紅筆在旁邊做了標(biāo)注:早上的陽光撒下來,微小的塵埃在空中飛舞。
覓歡涼看向四月,她正在翻看一本國外翻譯書,暗忖:這是你嗎?四月。
很多年后,他慶幸自己曾拿起這本書刊,慶幸記住了這個標(biāo)注。
“四月,四月。”江超的聲音響起,她快速放下手中的書,跑到江超的房間,江超面色痛苦,她用手背觸了江超的額頭,又觸了自己的,江超又發(fā)燒了。
“爸,你要喝水嗎?還是哪里疼?你有些發(fā)燒,我給你沖點退燒藥?!彼脑吕_衣柜的抽屜,找出一包藥,快速沖劑,江超躺在床上,嘴上已經(jīng)起了一層白皮。
她將藥擱在椅子上,想把江超扶起來,可是江超太重,覓歡涼正好進(jìn)了房間,幫她一起扶起了江超,江超的臉色更難看了。
“爸,快把藥喝了?!彼脑轮栏赣H內(nèi)心很驕傲,他曾用力打過自己,曾辱罵過母親,她知道江超一向健碩,如今這般模樣,還被外人看見,心底肯定是無法接受的。
“爸,他不是外人,他不會亂說什么......”
“夠了,你們出去?!苯驍嗔怂脑碌脑挘拔铱梢宰约汉?,你們出去?!?p> 陸牽亮幾人被聲音嚇到,站在門外不敢發(fā)出聲響。
覓歡涼好像幫了倒忙,察覺到四月臉上一帶而過的自責(zé),非常禮貌的道歉:“江叔叔,您好!我無意冒犯您!聽四月說,是您邀請我來做客,很是感謝?!?p> 江超這才看向這個男生,十七八歲的年紀(jì),談吐卻格外成熟,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情緒是過激了些,緩了緩開口:“你們出去吧。”
覓歡涼先一步出了房間,帶上房門。
江超閉上眼睛,喝了藥有些犯困。她像剛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同往日一樣給江超按摩。
晚飯間,鄰居們大概是聽說了什么,都來到四月家圍觀,張?zhí)m視若無睹,他們早就習(xí)慣了這樣的場面,像是怪物一樣被欣賞著。
倒是覓歡涼不適應(yīng),他詢問的眼神投給四月,得到的回應(yīng)卻是四月悲傷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