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放棄了一切妄想

　　靈江城萬里之外，海域平靜，并無風浪，有一艘八百米長的鋼鐵戰(zhàn)艦穿行其上，身后跟著八艘只比它小上一圈的護衛(wèi)艦，這些戰(zhàn)艦有流線型的結(jié)構(gòu)和遍布全身的炮塔，無數(shù)比起戰(zhàn)艦的龐大身軀來似螞蟻一樣的水兵在狹小的通道中疾行，忙碌非常。

　　“快快快！乾位四十二公里有海怪上??！是甲級三等海怪！‘甲三’一號炮準備！”一名軍官站在艦橋上對傳訊羅盤大吼道，他的聲音經(jīng)過擴音器，響徹了整艘戰(zhàn)艦。

　　水兵們習以為常，并未慌亂卻依然快速地啟動了位于甲板前方的‘甲三’一號巨炮，口徑有三米，同等口徑的還有八門，看起來十分嚇人，可戰(zhàn)艦上還有四門口徑為六米的‘甲二’炮，兩門口徑為九米的‘甲一’炮，甲三只是個弟弟。

　　還有數(shù)百‘乙級’近防炮和數(shù)千‘丙級’防空炮，把這艘戰(zhàn)艦徹底武裝成了刺猬。

　　在軍官的一聲令下，甲三一號炮發(fā)出了一陣悅耳的嗡鳴，就轟出了一道明黃色的粗壯光柱，在四十二公里外的海怪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就把它湮滅殆盡。

　　無窮的水蒸氣自海面升騰而起。

　　沒有讓人放松的時間，軍官就再次喊道：“艮位五十公里、離位三十四公里、震位三十七公里、震位二十四公里！……干！二十四公里這個是怎么得靠近過來的？！鈞天司在做什么？”

　　鈞天司之人擅長天機演算、勘察探測，在船上就是充當雷達的作用，讓海怪超過了三十公里的安全紅線就是他們的失職了。

　　“報告！一月高強度行船以來，鈞天司皆是精神疲憊！東王大人！返航吧！外海下次再探索也不遲！再這樣下去鈞天司怕是撐不到返航的！”軍官的副官大聲說道。

　　軍官，也即是東流王者張之銳向墻壁捶了一拳，雙目血紅地說道：“返個屁航！還有幾十公里就能到外海，豈能前功盡棄！”

　　內(nèi)海被海怪封閉，幾萬年都沒有讓人出去見過更廣闊的海洋，內(nèi)海外面的外海到底有什么從來沒有人知道，如今內(nèi)海海怪莫名遭到重創(chuàng)，蟄伏不出，海域為之澄澈，出航也只有零星海怪襲擾，正是探索外海的最好時機，怎么能就這樣退去！

　　“甲三炮全開！給我轟死那些惡心的垃圾！”張之銳大吼道。

　　嗡嗡嗡——八道光柱破開海面，散發(fā)著如夢似幻的明黃色光芒抹殺了所有靠近的海怪。

　　但海怪卻好像是殺之不盡，殺了一波還有一波從海面下上來，到最后，九艘戰(zhàn)艦火力全開才能勉強維持防線，讓海怪不得靠近。

　　這時已經(jīng)不需要張之銳指揮了，無論炮口對向何處都有海怪的身影，炮手們只要不打到友艦就好。

　　張之銳坐回了指揮椅上，一手捏著眉心，對身下的副官問道：“離外海還有多遠？現(xiàn)在的具體數(shù)據(jù)?！?p>　　“四十九公里！”副官面色凝重，繼續(xù)說道：“東王大人，甲級炮不能用了！我們的能量不多，如今也只剩下一半，要是能源耗盡，返航時要還是遭遇這種強度的戰(zhàn)斗的話，我們根本回不到大陸！”

　　甲級炮是對海怪的碾壓武器，不像乙級和丙級最多只能對海怪造成重創(chuàng)，可耗費的能量也大得出奇，尋常時候戰(zhàn)艦滿載能源也只有一百發(fā)好打，要不是現(xiàn)在東流海怪出沒的頻率遠低于往常，他們這點火力根本撐不到這片海域，能離開大陸架到深海區(qū)都了不起。

　　張之銳眉頭一皺，立刻對傳訊羅盤說道：“甲級炮組停火待命！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再開一炮！”

　　“防御全權(quán)由乙級炮組負責，全艦隊全速前進！就算是給老子撞都要給老子撞到外海！”

　　“是！”九艘戰(zhàn)艦上皆是震天的大吼，水兵們自從上了戰(zhàn)艦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就算是今天死了也沒有一絲恐懼。

　　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北漠對野蠻人只能鑄造長城防守，西荒對流竄的異獸也只能四處捕殺，沙塵暴無人能入，說到底也是防守，南隕的鎮(zhèn)南軍也只是需要修繕古代流傳下來的大陣和熔巖渠道，唯獨東流的艦隊選擇了主動出擊。

　　在很多人看來實在很蠢，海怪又不會上岸，其實只要待在陸地上，海怪對人也沒多大影響，為什么要下水找死？

　　為什么從古至今四域鎮(zhèn)軍一直都有雞肋的鎮(zhèn)東軍？

　　為什么在困在大地上幾萬年，鋼鐵資源枯竭的現(xiàn)在，趙國還會以舉國之力建造這九艘敗家的鋼鐵戰(zhàn)艦？他們難道不知道會有一天，這些戰(zhàn)艦就得被無窮無盡的海怪擊沉，成為葬送數(shù)萬官兵的棺材永沉海底嗎？

　　所有人都知道。

　　只是所有人也都心懷著希望，希望知道海的對面是什么，希望知道世界上是不是只剩下他們被困在大地上茍延殘喘。

　　希望知道世界的真相，希望……

　　也只剩下希望……

　　錚——張之銳的私人傳訊羅盤上發(fā)出了光芒，一名穿著黑色龍袍的中年男人坐在龍椅上看著他。

　　“你現(xiàn)在回來還來得及。”中年人沉聲說道：“外海到底有什么我們誰都不知道！是有更多的海怪還是新大陸……朕傾向前者。”

　　“我們現(xiàn)在所做的，就是讓世人知道外面到底有什么，是面對更大的絕望還是繼續(xù)抱有幻想，我們都需要一個答案?！睆堉J向身為趙國皇帝的這個中年人行了一個禮，看著艦橋外炮火連天的海域說道。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朕給你這九條船不是讓你現(xiàn)在就糟蹋干凈的！”中年人拍著龍椅扶手大聲說道。

　　“現(xiàn)在不是時候，幾時才是時候？萬年以來海怪第一次勢弱，不趁此機會出擊，我們還要被困在那片小小的土地上到幾時？！”張之銳絲毫不給中年人面子，畢竟他是東王，雖然比趙國皇帝低上一級，但也不是從屬關(guān)系，歷任四王上任都不受王朝更迭影響，即使日后中原再沒有了皇帝，還是會有四王鎮(zhèn)守在四域。

　　“原子彈……”中年人面色嚴肅地說道：“只要再等朕兩年，原子彈就能研制成功并實現(xiàn)量產(chǎn)，那時候才是反攻的時機！”

　　雖然可能與遠古記載的原子彈有所不同，但是毀天滅地的能力還是可以預見的，這是墨家后人努力了千年才換來的曙光，在黎明真正來臨之前，不能再有無謂的犧牲了。

　　漸漸地，外面的炮火停下了，張之銳起身看向艦橋后的觀察窗，發(fā)現(xiàn)海怪們就像是被透明的玻璃阻隔在了身后，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一副不敢越雷池分毫的樣子，與這邊蔚藍的海域涇渭分明。

　　“我們這是……出來了？……”

　　嗚嗚嗚嗚嗚嗚——刺耳的鳴叫聲從艦隊前方傳來，張之銳回頭看去，臉色一瞬間轉(zhuǎn)變?yōu)樯n白并留下了血淚，他自嘲道：“呵……我們這些人類，何德何能？……”

　　只見在海洋之中，一個臃腫的巨人從深海緩緩坐起，它有著章魚的腦袋，下頜是一叢惡心的觸手，背后長著一雙畸形的蝙蝠翅膀，那與它身形相差極大的小巧翅膀顯然不能讓它飛起來，更多的可能是裝飾作用。

　　當這個巨人站立起來之時，海面上的云霧也只到它的腰間。

　　“原子彈能對付這種玩意兒嗎？”張之銳對傳訊羅盤里的中年人說道。

　　“能。”中年人面沉如水，但還是肯定地說道：“即使一顆不夠，我們還可以生產(chǎn)一百顆一千顆，無論對任何妖魔鬼怪都轟他娘的！”

　　“……真好……”張之銳沉默半晌，才笑著說道：“下次出海的時候叫他們帶上原子彈，有多少帶多少，怕不夠用啊……”

　　他扶正了自己的軍帽，走到艦橋前方，拔出指揮刀，太極武者的威勢全開，大吼道：“全體將士都有！——放棄幻想！準備戰(zhàn)斗！——”

　　“噢噢噢噢?。?！”被精神污染沖擊得渾身毛細血管爆裂，滿臉鮮血的士兵們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一個個回到了作戰(zhàn)的位置。

　　咔咔咔——九艘戰(zhàn)艦的火炮系統(tǒng)全部解放。

　　“下一任東王已有人選，她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出色，你可以安心去死了，還有……”中年人站了起來，也不管張之銳有沒有在看，只是鞠了一躬，說道：“多謝?！?p>　　就是九艘戰(zhàn)艦的鋼鐵遺失在外著實讓趙國傷筋動骨了……

　　……

　　趙歷，建公二十年，三月十二日上午十點四十二分，東流鎮(zhèn)東軍，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