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年以前,廠里的金屬產品就在國外的一家金屬交易所注冊了,廠里有專門的期貨業(yè)務部門。應該說在期貨金屬交易所注冊對廠里的管理起到了巨大的促進作用,因為一切管理過程都得按國際標準化組織的流程來做,那也是與國際接軌很早的舉措。因此,在日常的生產經(jīng)營中,廠里的生產受國內市場的影響小于國際市場的影響。
走向國際市場對廠里的發(fā)展起到了不小的作用,順子記得在他進廠的時候,就是由于有了國際市場才會有那個巨大的改擴建機會。那時國內經(jīng)濟過熱,銀行收緊了貸款,廠里通過自己的進出口公司從國際上貸到了需要的資金,還引進了國際上先進的設備。
平時順子去上班都去得比較早,他會早點去檢查完工序再安排好當天的工作的。這天,順子去得晚了一些,通勤車上已經(jīng)開始擁擠起來了??粗鴷r間有些緊了,順子隨便擠上了一輛車。
車上的人很多,都擠在一塊了,邊上的人說著些什么就很容易聽到了。順子聽到不少人都在議論著廠里的什么事,順子急著去上班,并沒有怎么去聽。
到了廠里,順子象往常一樣檢查完各工序的情況和值班記錄,一切都正常。又是一個正常的日子,順子心里想。只要工序正常,一般情況下這天就會沒什么事的。他一臉地輕松回辦公室了,他看到蔡哥剛剛到。
“今天你聽到?jīng)]?說是廠里出大事了。”蔡哥問順子。
順子有點摸不著頭腦了,想起早晨車上那些人討論的事。他心里想,蔡哥今天怎么也神神叨叨的了?
看到順子一臉迷惑的樣子,蔡哥又問:“你沒注意到今天早晨廠里在聊進出口公司的事?要出大事了,全廠現(xiàn)在都傳開了。”
聽蔡哥這么一說,順子感覺更是莫名其妙了?!澳鞘强倧S的事啊,我也沒有熟人在那邊,沒怎么了解?什么事讓蔡哥記掛起進出口公司來了?”順子開起了玩笑來。
“不是,聽說那邊出事了。據(jù)說事情還挺大的?!笨错樧右稽c都不知道的樣子,蔡哥更急于想把事情說清楚。
“進出口公司能出什么事?不就國際貿易那些事嗎?跟我們普通職工離得遠,不用咱們操心吧?!?p> “我也弄不明白,據(jù)說總廠高層昨天就已經(jīng)在討論這事了,還要求保密。在我們廠出了大事誰也保不了密的,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了。”
在蔡哥的一再解釋下,順子慢慢聽明白那些神神叨叨的人在聊什么了。
“聽說進出口公司的期貨交易突然弄出了買空賣空的事來了,那些人水平又不行的,結果很快虧得一塌糊涂,甚至傳出了資不抵債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怎么可能突然一下就資不抵債呢?”蔡哥還在念叨著。
聽到買空賣空這事,順子開始相信可能真出大事了。于是他趕緊給那些同學打電話問問他們那邊的情況。他問了好幾位同學,他們說他們那些分廠也在聊著這事,也是說很嚴重的。
得到了同們學的答復,順子跟蔡哥說:“這次應該是真的了,無風不起浪,我那些同學那邊也在聊這事。”
順子進一步證實了蔡哥說的事,蔡哥心里更急了,說:“如果廠里真垮了,就真不知道怎么辦了!我可是一家都靠廠里活的?!?p> 順子能理解蔡哥的憂慮的。他一家三口,愛人在外面打打零工,主要靠他一個人的工資養(yǎng)活著,而且在廠是工作這么久了,如果廠里真的垮了,他要學別的技能也是很麻煩的。平時他對廠里的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是很在意的,但那些事都談不上會讓廠里遇到多大困難的。這一次聽說廠里可能要垮了,他就變得敏感起來,打聽的事多了起來。
順子看他有心事,也不好問別的什么事了。兩人靜靜地坐著,誰都不知道怎么說的好。
蔡哥覺得住著也沒勁,坐不住了。他決定到分廠那里去聽聽別人在議論些什么。
他來到了分廠辦公室,分廠那邊也是在議論這些事,不過那里的信息就要準確得多。各個職能組都在說著這次要垮了,越說越玄乎,最后是廠長與書記把他們驅散了。廠長與書記都保持著一樣的口徑,說:“這是總廠的事,下面的職工不會去議論這些,好好地做好本職工作,嚴守崗位。”
不知過了多久,蔡哥回來了,他開始說話了。
“順子啊,分廠那些議論得鬧翻天了。要不是廠長與書記來驅散都不知道會怎么樣了?!辈谈缯f。
“出了這種事,不用說總廠肯定給他們打了招呼的,就坐下來等消息吧?!表樧诱f,其實順子心里也納悶,好好的一個企業(yè)怎么會去搞投機呢,那可不是國企該有的做法。
過了一會,蔡哥又問了起來。
“順子,你說期貨怎么會這么厲害,把幾十年的根基都刨了去?期貨到底是個什么鬼東西?你懂的東西多,要不你今天給我解釋解釋看。”
順子知道他的意思,他是奇怪怎么做個交易就能把廠給搞垮了。順子也沒接觸過期貨,知道的東西也就是書本里的那些。既然他問到了這個內容,順子打算跟他說說自己知道的部分。
“期貨本來應該是個好東西,比如說你春天想種地了,沒有錢買種子與化肥,那就不種了嗎?那肯定不行,這時候你告訴別人,假如你愿意現(xiàn)在給我錢,四個月之后我就把糧食給你。并不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意思,是現(xiàn)在先交錢未來再交貨的,就叫期貨吧?!表樧又v完了,蔡哥聽得一臉半懂不懂的樣子。
“就說完了?這就是期貨?這也沒有問題啊,你還是沒跟我說清楚?!辈谈缯f。
“如果沒有期貨會怎么樣呢?農民沒錢買種子種地,那地就荒了。買糧食的人有錢,但卻沒有人種糧食。有了期貨就可以農民得到錢先把地種出來,要買糧食的人先墊出錢來,到了秋收了,農民交糧給出錢的人,就兩不相欠了。大概是這個意思?!表樧永^續(xù)講了一遍。
“你別講這么復雜,就以我們廠為例來講?!辈谈邕€是沒懂,著急了。
順子本不想舉廠里的例子,擔心蔡哥情緒化,現(xiàn)在既然他想聽廠里的例子,那就講吧。
“以我們廠例,假如我們廠里沒有錢,想進口原料怎么辦?”順子問。
“賣期貨。我們廠就是剛才你講的農民想買種子化肥唄。”蔡哥反應挺快的。
“我們廠賣了期貨怎么辦?”
“賣了期貨有了錢,買原材料,組織生產,生產出產品之后交貨,然后錢物兩清?!辈谈缯f。
“對的,這就是期貨了。幾個月之前我們廠就賣了期貨收到了錢,然后買原料,幾個月之后按約定給客戶產品,完成交易?!表樧娱_始總結了。
蔡哥好像終于懂了,說:“這個過程也沒毛病啊,但我們廠怎么就虧錢了呢,而且虧得資不抵債了呢?按你說的這樣應該不會虧錢的。價格不是之前就定下來了嗎?當時賣了期貨收到了錢,然后用錢買原料,這個過程是可以計算出成本的,虧錢就不賣不就可以了?”
蔡哥說的是對的,但他不知道里面還有個沽空。沽空是不盯無縫的蛋的,當廠里期貨交易員不當操作時就會出問題。順子不想跟他講這個,他怕講不清。
既然舉例好理解,那就繼續(xù)舉吧。
“你說的都是對的,只要正常操作都不會有問題的。但這個問題涉及到另外一個機制了,假如你是交易員,現(xiàn)在產品是800美元,你正常地賣,正常地買原料,正常地交貨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假如有人說三個月之后1000美元,你會不會賣期貨?”順子問了。
“當然賣呀,純賺200美元?!?p> “那好,假如你能賣十份,你只賣十份也沒問題,但過一段時間之后突然1200美元了,你還賣不賣?”
“沒產品了,不賣了,想賣也賣不了啊?!?p> “如果交易所給你可以賣呢?雖然你到時已經(jīng)沒有產能了,但交易所說,可以預支你十個單位賣,你是賣還是不賣?而你又知道你的產品只值800美元,你這時想到的是什么?”
“到時說不定會跌回到800美元啊。”
“既然知道到時可能會跌回800美元,那在你認為跌回800美元的那個時間,現(xiàn)在可以賣1200美元,你賣還是不賣,你現(xiàn)在賣了1200美元,到時供貨的時候卻跌回800美元,雖然你沒產能了,但你可以買別的廠的貨來交嘛?!?p> “這樣啊,那我肯定賣了,賣1200,買只要800。為什么不賣?!?p> “如果這時有人把所有的期貨全部拿到手,要在1600美元才賣呢?你在交易所要么交現(xiàn)貨,要么買1600美元的期貨來交割。會怎么樣?”
“這樣就虧大了。還是不賣吧?!辈谈缫惨馑嫉搅恕?p> “這不就是我們廠現(xiàn)在面臨的問題嗎?”順子終于把例子講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