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留夏和文玉走出一段后,文玉看著無邊的夜幕,想到昨日刺客的事情,心里頭不禁害怕了,“小姐,要么咱們折回去吧,等老爺吃完了酒,再一道回府,這么晚了,怪滲人的?!?p> 花留夏笑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文玉這是做什么虧心事了?”
文玉被這話嚇得小臉一白,“小晚上的,小姐您別說什么鬼啊鬼的,太嚇人了?!?p> 花留夏搖了搖頭,文玉真是膽小呀!
文玉突然指著前方道,“咦,那好像是端王呀!”
花留夏自然也看到了,端王一人走在路上,江明沒有跟著,想到剛剛的事情,花留夏嘴角扯了扯,江明,真的是一個很別扭的男人。
“端王殿下怎么會獨自一人呢?”
花留夏收回神思,目光落在前方的白色身影上,突然想到宴席上和他對視的一瞬間,看入他眸子如墜入無底洞,就像此時看著他一襲白衣行走在黑夜里,一個人走著,不知道走了多久了,也不知道還要走多久。
所有人都覺得他很好,似乎所有的溢美之詞放在他身上都不為過,可她有時候覺得他似乎很孤獨,像是一種浸入骨子里的孤獨感。
他為什么要拒絕安悠然呢,明明是兩個看起來那么般配的人。
花留夏的心情,一時間有些難以言喻。
前面的人似有所感,突然停下步子,回過頭來。
文玉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著,端王他看過來了!
因為隔得遠,花留夏并沒有正經(jīng)地行禮,只是微微欠身,算是行了一禮。
花留夏預料之中,端王會看一眼便轉身離去,但并沒有......端王仍是看著她,隔得太遠看不清眸子,在月光下,神色難辨。
“小姐,王爺好像在等您呀......”
文玉幾乎可以確定了,那只粉玉鐲子一定是端王送的,因為若是顧公子送的,小姐也不可能隨時都戴在手上的。
花留夏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吧?!?p> 花留夏走近了,瞧著端王清貴的臉上神色清冷,并沒有明顯不快,她微微放下心來,笑問,“王爺怎么一個人走在路上呢?”
端王繼續(xù)往前走,語氣平靜地說道,“江明有事,先走了?!?p> 因提到江明,花留夏有些慌張,但見端王沒多說什么,想來應該不知道江明離開和自己有關。
兩人并排走在一起,夜晚的大街很安靜,氣氛也是靜謐。
端王沒有說話,花留夏亦沒有打破沉默的想法。
走過了一條街,端王才開了口,一開口卻說了一句不像是從端王口中說出來的話,“從未見過你今日這樣打扮。”
端王的聲音清涼如玉,在夜里格外清晰。
花留夏一愣,端王是說她嗎?說她的打扮?她左右瞧了瞧,這里確實只有端王和她、文玉三人,顯然端王不可能是說文玉。
文玉臉色微紅,有些不太自在,不禁放緩了步子,自動與端王和自家小姐隔了一小段距離。隔得遠一些,她才敢打量著前方的兩道身影,白色身影欣長,杏色身影窈窕,月光在他們身后拉出長長的身影,兩道身影在遠處重合在一起,這副畫面靜謐而美好。文玉為自家小姐高興著,心里希望一直這么走下去。
花留夏可不像文玉那么想,她看了看自己上下的裝束,皺眉問道,“這個打扮看起來很奇怪嗎?”
其實她也習慣了紅衣,穿這一身,她也不太習慣。
清越的聲音緩緩道,“很好看?!?p> 花留夏懷疑自己聽錯了,她不禁去瞧端王神色,見他清貴俊逸的臉上一如既往的冷清,大概是今晚月色好,月光柔和,花留夏覺得,他今日也沒有往常的寒意逼人了。
端王偏頭看她,“怎么了?”
是她的錯覺嗎?花留夏覺得他的唇邊似乎帶著一道淡淡的笑意,若有似無的,她之前見過他的笑,在端王府受罰的時候,那時候還好不爭氣地盯著他瞧了半晌。
花留夏急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他,心里有些不受控制地緊張,“王爺今日是不是心情不錯?”,否則怎么會有心情夸贊她的打扮。
端王卻是話鋒一轉,“花小姐,你似乎還欠本王一樣東西。”
花留夏僵硬地轉頭,喉嚨干澀,“什、什么?”
端王繼續(xù)走著,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半晌才聽到他的聲音,“那本《棋譜》抄完了么?”
花留夏暗暗松了一口氣,她差點兒以為......
唉,自作多情了,不過這樣也好,若端王真說了什么肉麻的話,她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花留夏三兩步追上去,回道,“王爺好歹給我寬限幾天吧,剛剛抄完那么厚的《勸學》,手腕都要斷了......”
端王聞言看了看她的手腕,瞧見她手腕上泛光的粉玉手鐲,他點了點頭,聲音清潤,“不必著急,什么時候抄完了拿給本王便是?!?p> 花留夏欣喜,“多謝王爺?!?p> 其實,有時候她覺得端王挺好說話的,不像外邊傳聞的鐵面無私、不近人情啊。
只是,端王的下一句話卻讓她笑不出來了。
“是你告訴安小姐本王喜歡水墨畫?”
“呵呵——”,花留夏腦子飛快地轉著,這事兒該承認嗎?
突然,端王攬著她的腰,一個轉身,將她半抱在懷中,花留夏只覺一股紫檀香氣包裹了她,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她的腦袋一瞬間空白了。
端王......在做什么?
花留夏沒有意識到,在端王接近她的那一刻,她竟沒有出動青霜,這個現(xiàn)象并不尋常,若對象是顧逸飛,她早已毫不留情地揮上去了。
“嘩啦”一聲,一盆水毫無預兆地潑了過來,盡數(shù)倒在端王的后背上。
倒水的那人意識到自己犯了錯,慌忙關門藏了起來。
花留夏瞳孔放大,端王幫她擋臟水?
端王被潑了臟水,卻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他深邃清明的眸子徑直看入她的眼中,一字一句說道,“記住,以后別再做這種事了,本王的事情,本王自有計較。”
有水滴順著他的發(fā)絲滴下,落在了她白皙的臉上,花留夏眼皮隨之一顫。
端王在怪她多管閑事?
花留夏突然想到那雙美麗又憂傷的眼眸,安悠然該怎么辦呢......
拉回花留夏思緒的,是端王突然湊近的一只白色衣袖。
淡淡的紫檀香包裹了她,只見端王用潔白的衣袖擦掉了她臉頰上的水滴,動作輕柔,仿佛是在給珍愛的明珠擦拭灰塵。
端王臉上的神色也是從未見過的柔和。
花留夏實在太震驚了,以至于愣愣地看著發(fā)生的一切。
文玉的震驚不比她家小姐少,此刻的她早已不再糾結粉玉手鐲的問題,端王殿下竟然替小姐擋污水,那可是高高在上、一塵不染的端王殿下啊,可他想也沒想便以自己的身軀替小姐擋了那些污水......
沒想到端王殿下竟然這么愛小姐......
端王放開了她,說道,“小心些?!?p> 花留夏如夢初醒,看著那道白色身影,突然想到,端王是故意懲罰她吧......知道了她幫安悠然,便故意捉弄她,讓她心慌?
花留夏這下沒了膽子,只是跟在他身后,不發(fā)一言。
花留夏心里盤算著,這樣可不好,若是欠端王越來越多,或者和端王人情越來越多,到時候她怎么還好意思跟他討要江明?
花留夏想得入神,連端王停下來都沒注意到,一頭撞在他的后背,花留夏捂著頭,趕緊道歉,“對不起,王爺?!?p> 端王瞅著那個始終不敢對上他目光的女子,看了半晌移開了目光,平靜地說道,“花府到了?!?p> 守門的護衛(wèi)揉了揉眼睛,還從未見過白衣男子那樣神仙一般的人物,轉頭時又看到了杏衣女子......
眾人呆愣,那不是有婚約了的大小姐么?
大小姐實在太有本事了!
花留夏抬頭看了看匾額,果然是花府......端王竟然送她回花府?花留夏雖然不講究世俗虛禮那一套,但還是覺得哪兒不對......
端王見她發(fā)愣的樣子,似乎覺得好笑,唇角帶著些許笑意,看著她。
端王蕭子楓淺淡的一個笑容,風華絕代,讓月光都失色了幾分,花留夏實在不敢再看他的笑了,愣愣地點頭,道了一聲,“王爺慢走?!?,說完她很快消失在門口。
文玉跟上去,朝端王福了福身子,跟著進了花府。
過了好會兒,花府門口支出一個腦袋,烏黑的眸子掃了一圈,最后落在那道越走越遠的白色身影上。
今日的端王實在太不對勁了,他怎么了?
文玉也支著頭看著遠去的背影,情不自禁道,“小姐,端王殿下對您可真好......”,一想到端王殿下會成為姑爺,文玉心里就控制不住地激動,可再想到那個惱人的婚約,頓時臉色也不好看了。
花留夏收回目光,瞧著文玉,“怎么你今日也說胡話?”
文玉趕緊跟上了自家小姐的腳步,說道,“奴婢說的是實話呀,傳聞都說端王殿下風清朗月、天人之姿,那一身白袍從來都是纖塵不染的,可是王爺剛剛為了小姐,竟然以自己身軀擋住污水,不惜污了白袍,連他的頭發(fā)上、身體上都被潑了水,可見王爺很在意小姐。”
花留夏一時心煩意亂,悶聲道,“好了,別說了?!?p> 文玉不明所以,吶吶地住了口。
晚間的時候,花錦繡遣了丫鬟來梨水院,送了一套煙云閣的胭脂水粉來,說是今日事情的謝禮。
丫鬟走了,文玉不禁喃喃,“這一套妝品可都是珍品呀,二小姐怎么不自己來呢?”
花留夏微微勾唇,那個傲嬌的花錦繡若能輕易低了頭,便不是她了。
花留夏說道,“好了,把東西收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