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7
“也虧是二十多年前,更虧是F?T默許的兇殺……”君六九盯著手機,“否則,如果碰上DNA檢測……”
他沒繼續(xù)說,只是滑了滑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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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enda B:來了嗎?
沒看到你
Ken B:遇到了麻煩
馬上去
Brenda B:快點
我要了香檳
Ken B:嗯
“老地方……”脫胎換骨的Ken輕笑,開始破譯對方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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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是一項既需天賦,又需膽識的活動。
但若沒有一定的能力,空具天賦與膽識也無用。
因此當(dāng)他首次開槍時,子彈不意外地射偏了。他沒想到槍的后座那么大。
代號為“Brenda B”的女殺手一驚,條件反射地掏槍。
下一瞬,她就被強酸潑了滿臉。尖嘯還未出口,對方的槍口已經(jīng)抵在她肺部。
他手下的第二條生命,處理得非常粗糙??刹恢遣皇巧衩鞅S樱诰瓢衫锏娜税l(fā)現(xiàn)死人時他早便走出老遠(yuǎn),于是又一樁懸案誕生。
那時Ken心里沒有分毫慌張——殺一個人和殺一萬個人有什么區(qū)別呢?刑法上都是死刑,頂多終身監(jiān)禁。
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他不能走回頭路,后面是無盡的死亡。
而眼前的……
Ken抬頭,老舊路燈滋滋響動。白日里落了一天雨,濃云散去。背后,明月將光華傾瀉,自己的影子被狠狠拖拽出來,細(xì)長鬼魅。
——是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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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又一次登陸F?K的內(nèi)部小網(wǎng)站,他是真的聰明,蛛絲馬跡常常能被他極致放大。
F?K的體系,分為A、B兩組,名義上是防止獨裁的軀殼,實際上嘛——A、B組成員合作、廝殺都是常事。
Ken與Brenda都是B組的殺手,像他們那樣合作任務(wù)的情況很少很少,殺手們喜歡單獨行動,非常不喜歡暴露自己,所以他們相互之間并不熟悉。
沉寂了好一陣,Ken開始接任務(wù)。
他有一個天然優(yōu)勢,他可以隨意破譯其它殺手的資料,知道對方的強弱、習(xí)性。結(jié)合自己的資料,Ken漸漸地找出從前與原主接觸過的殺手。
并且,一一除去。
反正F?K不阻止內(nèi)部流血。
在殺死原主的時候,他就意識到,自己天生適合這個職業(yè)。而那一次次與同類的對決,更是磨練出他不凡的本領(lǐng)。
解決了內(nèi)憂,Ken卻不滿足于現(xiàn)狀。
F?K雖在很大程度上從屬于F?T,但他們也會接外面的任務(wù),有人為錢,有人為名,有人為刺激。
Ken有自己的想法。
F?K的殺手與F?T的科學(xué)家在他眼里只是一群臭蟲,他們嗅不到自由的空氣。只有他的強大與仁慈,才能拯救那些可悲的蟲子。
他要往上爬,斬斷一切束縛。
惡魔蟄居在他手上,正如他左臂的疤痕。
Ken只要一轉(zhuǎn)身,就是尸橫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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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后。
“美國……”Ken瞇眼。
“嗯,這應(yīng)該是我最后一次給你處理傷口了。”周濟一邊洗手一邊道,說完自顧自笑了,他明明是專業(yè)水平排東亞榜前三的遺傳學(xué)家,卻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一名殺手的外科醫(yī)生。
“笑話,”Ken不耐煩地說,“你有什么籌碼去救君六八君六九?”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周濟微笑著擦去手上的水,“他們是我的兒子?!?p> Ken刷地站起,走到桌案,提筆利落地在一張紙上寫下幾座城市的名字。
他把紙交給周濟,話語沒有起伏:“炸藥埋藏點?!?p> 這是他這些年籌備的東西,他不介意借給周濟用一用。
周濟訝異地看著那張紙,幾秒后恢復(fù)冷靜,將紙送入水槽中。血水很快吞噬了它。
周副會長看向Ken,心知一張冷淡的面具隨著時間流逝漸漸與這名殺手融為一體。他改變了太多太多,從疤痕,到耳釘,那對K字型耳釘。
Ken有很多K型耳釘,但他最愛的,也是今天戴的這副黑體金邊的耳釘。
這是他在殺死第一個人后獲得的紀(jì)念品。
周濟笑道:“謝謝你,江卓?!?p> ————
美國,匹茲堡。
Ken一路想了許許多多,他走到今天,殺掉的人不計其數(shù),他以為自己對死亡無感。
可當(dāng)周濟真的出國時,Ken恍然明白——自己不甘。
他找到周濟的住處,破門而入。
“周濟,別去了,不值得?!?p> 周濟見到他,臉上沒有意外,繼續(xù)披好外套:“Ken,你要知道,他們畢竟是我的孩子,我欠他們太多了?!?p> Ken一咬牙,往周濟手里塞了個東西:“把保命的家伙帶上?!?p> 周濟松手,那東西掉落于地,赫然是一把銀色手槍。
“這玩意兒,更適合自殺?!?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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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他對死亡還真是無感的。
周濟死后,Ken的第一個想法,是自嘲他那日在匹茲堡攔下周濟——這肯定是他多年來做的第一件多余的事情。
第二個想法,則是思量以后怎么讓“炸藥幕后人”和自己撇開干系。
大概兩年前開始,Ken親手在F?T的一座座高樓與研究院中布置炸藥,威力有大有小。他設(shè)了機關(guān),唯有知情人在遠(yuǎn)程對特定代碼下達(dá)指令,炸藥才會被引爆。
“爸爸,你找我……”輕柔的女聲響起。其實她沒必要開口,她尚在門外時,Ken就聽到了她的腳步聲。
15歲的姑娘模樣是真的嫩,那張臉有中國女性的清秀與風(fēng)骨,細(xì)長的眸子垂下,眼尾自然地挑著,一副乖巧順從的態(tài)度。
——他的養(yǎng)女,科笑鬧。
他在萬千人中挑選了一雙兒女,作為自己手中的兩把利器。
“聽說你和F?T北美區(qū)分會會長關(guān)系不錯?”Ken開門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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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
簫悅,Tech-I北美榜Top1,卡蘭尼克教授的學(xué)生,一個對科研極其認(rèn)真的人。
同樣也厭惡扭曲科研的F?T協(xié)會。
多么完美的傀儡啊——Ken把引爆程序交給了她。
六年后,簫悅死了。
又過了兩年,在拉斯維加斯的一家賭場里,Ken將炸藥引爆權(quán)轉(zhuǎn)移到簫悅的女兒手上。
——蕙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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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巴黎時間4:00。
君六九只睡了兩個小時,說實話他很習(xí)慣這種作息。
洗了把臉,臥室里傳來手機的消息提示音。
蕙雅:我回國了
剛到
國內(nèi)有事要做可以找我
69:千永注意一下
蕙雅:嗯嗯
君六九披好毛呢獵裝,打上領(lǐng)帶。手機依舊被他放在床頭柜上。
今天又一件很重要的事情,APPAN那位神秘的創(chuàng)始人,將降臨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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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PAN原名“Appropriateness”,是西歐的區(qū)域性反F?T協(xié)會地下組織。雖然和君六九打交道的一直是APPAN里的Tech-B成員,但實際上,它收納了協(xié)會所有組織(包括Tech-I等)的反協(xié)會意向者。
組建APPAN的人才據(jù)說是F?T總會的成員,可在君六九接觸過的人中,竟無人知曉那創(chuàng)始人的真實身份。大多人加入APPAN的途徑,不是朋友推薦,就是某天辦公桌上突然多出的一封邀請函。
那樣的人,令君六九都好奇得緊。
但當(dāng)他見到真人時,卻是啼笑皆非了。
那青年身姿筆挺,風(fēng)度翩翩,手持典雅華貴的文明棍,施施然來到歌舞會中心。
他躬身行禮,藍(lán)紫調(diào)的燈光染艷了他本圣潔的白禮服:“幸會,我的名字是勞埃德·維納。”
君六九輕哂。
歌舞會……他說呢……難怪據(jù)點在歌舞會。
想到兩個月前被追殺的APPAN成員,再看前方儀態(tài)得體的英格蘭紳士,君六九神色一凜,右手緩緩放到腹部。
“久違了,君先生?!眲诎5峦T谒媲?,抬了抬帽檐。
君六九倚著一張桌子,腰身后縮,額角冷汗滑下。
“勞埃德·維納,”他說,“我看不懂你的立場?!?p> 勞埃德笑了一聲,并不作答。
“君先生,您還好吧?您看起來……”他眼簾一垂,視線掃過君六九手上緩緩?fù)黄鸬那嘟?,“很痛苦的樣子??p> “當(dāng)然不好,”君六九撐起腰背,一滴汗珠自他削瘦的下巴墜落,“如果明天我的病歷里出現(xiàn)胃切除,就更不好了。”
“噢,我明白了。”
君六九掐著腹部的手收得四緊,冷笑溢出他的嘴角:“我們好好聊聊吧,我需要一些糖?!?p> 于是面前這白禮服紳士含笑對他身邊人道:“所有甜食,謝謝?!?p> 很快便有一盤盤東西被呈上來。君六九左手生理性戰(zhàn)栗著,抓過一杯顏色鮮紅的果汁,汁液蕩漾,幾滴灑落至他病態(tài)白的皮膚上。
“那幾位APPAN的成員最后怎樣了?”君六九率先開口。
“啊……在這悲傷的秋季,西歐先后有十四位杰出的科學(xué)家在旅途中永遠(yuǎn)地閉上了他們睿智的眼睛……”勞埃德低喚了聲基督,“我知道其中有你的法國朋友伊夫·弗朗索瓦,真是太遺憾了。”
君六九合了眼,似乎能感受到那位法國人正用他熱情的藍(lán)眼眸注視著自己。
他抬眸:“那么,我的家人呢?”
“你知道的,一旦你做出以死相脅的幼稚舉動,協(xié)會就不會把槍口指向他們。”
“我的父親……當(dāng)年真的去找卡蘭尼克送死了嗎?”君六九揉著肚子,他的胃已經(jīng)不像剛才那樣難受得厲害了。
“當(dāng)然?!眲诎5螺p輕搖頭,“我敬愛的父親認(rèn)為,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周濟更愚蠢的人了?!?p> “你的父親……對了,是你父親讓你來這兒的,不是嗎?你本可以如往年般在黑暗中冷漠地觀察著APPAN的發(fā)展……但是今天,你來了。”
勞埃德仰面,嘆道:“是啊,我來了。這里有我父親想要的利益,而那也正是我想要的?!?p> “你想要什么?”
君六九看見對方狡猾地笑了笑,那人答:“我想要它變得更好?!?p> “它?APPAN,還是你自己的生活,或者……整個世界?”
“三者皆是,”勞埃德歪頭,帽檐的陰影傾斜,“‘我知道這世界糟透了。相信我,我比多數(shù)人清楚?!蛟S你看過《V字仇殺隊》?”
“不,我沒有,那是本什么書嗎?”
“那是部漫畫,也是電影。”勞埃德下頜習(xí)慣性上仰,好像那樣,他就能透過一切,望向蒼穹,“故事的開頭……”
“對不起,我對它不感興趣?!本拍粗改﹃凇?p> “好吧?!庇⒏裉m紳士失落地說。
君六九將杯中甜得發(fā)膩的果汁一飲而盡,他輕咳,抹了把嘴角:“世界再糟糕,維納先生,在你手里,它也沒變得很好?!?p> 勞埃德眸中笑意略淺:“我很抱歉?!?p> “我不期望讓你相信它還是挺不錯的,”君六九說到這里,悶笑,“甚至如果你告訴我世界有多美好,我會反駁你。但是,沒有人可以推翻既定事實?!?p> 勞埃德目光虔誠:“感謝上帝的考驗與保佑?!?p> 君六九把空杯擱在桌上:“那我換個角度,維納,你不覺得你的養(yǎng)父已經(jīng)快拋棄你了嗎?就像他拋棄APPAN的十四個人,就像他拋棄陸博士……他讓你來這兒……如果我們贏了,你依舊是他的孩子。但如果輸了,你就失去了所有價值。”
“噢,天?!彼@了一聲。
君六九盯著他沒有絲毫破綻的臉,半晌笑了:“收起你可笑的利益觀,離開這里。你清楚我不信任你。我只是想讓一些人穩(wěn)定地脫離F?T,無論你來這里想做什么,我都不允許你將局面弄得一塌糊涂。答應(yīng)我,維納,不要插手F?T的鬧劇,去更遠(yuǎn)的地方尋求你的利益吧?!?p> 這位紳士斂眸:“Gene Sixty-nine,F(xiàn)?T最高明的辯論家,你幾乎要說服我了?!?p> ?。ū酒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