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院醫(yī)舍內(nèi),鴉雀無聲,目光交織在了病床上。
顧西峰臉色慘白,依舊昏迷著。
學(xué)院郎中沉嘆一聲站起身來,面向院長搖了搖頭。此刻,常歡滿臉慍色,卻一言不發(fā),平靜得可怕。
“先生辛苦了?!痹洪L對郎中施了施禮,旋即轉(zhuǎn)向袁宏,撫摸著他的額頭,語調(diào)十分蒼涼:“作為三驕之一,你曾是學(xué)院的希望,為師的驕傲。你十歲入門,為師看著你一天天成長。如今,你已長大成人,需面對必須面對的一切?!?p> 聽到先生這么說,袁宏萬分愧疚,低著頭,只字未語。當(dāng)然,他的愧疚與顧西峰絲毫無關(guān),僅因他辜負(fù)了啟夢先生的期望。在這六年當(dāng)中,啟夢先生最偏愛之人正是自己,如今失手殺人,他實在說不出任何辯言。
司馬泉、南宮緒、梁允兒三人紛紛跪倒在院長身前,一同為袁宏請命,依然堅持一切都是意外。
“一派胡言!袁宏早就對峰兒心生仇恨,十天前還向峰兒大打出手,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勢。你們幾人在這妖言惑眾,居心何在?依我看,指不定你們也一同策劃了本次謀殺!”
常歡用手指怒指著一眾晚輩,恨不得生吃了他們。
袁宏滿腔怒火,直盯著常歡的雙眼,凜然道:“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這事兒與他們無關(guān)。你不就是想置我于死地么?好,我的命不多,就這一條,拿去吧!”
“噢?這么看來,你已承認(rèn)峰兒是你蓄意殺害的?”常歡用狡黠的目光瞟了瞟袁宏,等候著他主動招供。
“沒錯,我早就想殺他了!至于殺人的理由,很簡單,他該死!”
說著,他將梁允兒拉起,深深地吻了吻她,旋即轉(zhuǎn)向常歡,道:“我與允兒早就互有心意,而你那龜外甥卻因追求允兒不得,屢屢找我麻煩。他在我房外將我打倒,要不是朱師弟及時阻攔,他早就要了我的命!你們說說,這種仗勢欺人、迫害同門的家伙,是不是很該死?我殺他,完全是為民除害!”
“袁宏,你不但喪盡天良,還執(zhí)迷不悟!我現(xiàn)在就清理門戶,殺你償命!”
怒不可遏的常歡舞了舞能光閃閃的手臂,準(zhǔn)備一招斃了袁宏的命。
就在他出招的一剎那,忽有一人縱躍到他的身前,與他掌掌相接。汩汩涌動的能流未及放出,已沿著常歡的胳膊傳遞到了對接者的掌心中去。
明煜異常的光亮眨眼間消逝不見,眾人見狀,紛紛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總算放下心來。
見此,袁宏一陣駭矚,內(nèi)心驚道:陸門主竟能徒手吸收掉常歡那噴薄欲出的能量,不給他絲毫出招的機會,這也太厲害了吧!要知道,就算我們師兄弟幾人一起上,也完全不是常歡的對手。
“常老弟切莫激動,說不定顧西峰還有生還的希望?!标懗蓪⒈凼栈?,后退兩步,微微笑道。
常歡瞥了一眼陸成,讓他立即救人。然而,陸成卻表示不懂醫(yī)術(shù)。聞言,常歡氣得雙臂直抖,對著陸成說了一堆不堪入耳的話。
“爹沒有辦法,我有辦法!”關(guān)鍵時刻,陸冰冰站了出來。她挨近常歡,不緊不慢道:“人我可以救,不過,你最好對我爹放尊重點!至于那姓袁的小子,你也最好——想怎么揍就怎么揍?!?p> 話音剛落,她已走進(jìn)了屋,眾人隨后跟了進(jìn)去。
袁宏揉了揉生疼的屁股,忽然腦中閃過一個念想——玲瓏寶墜。未作多慮,他拖著略顯疲軟的步伐,快速奔向觀云峰。微微翹起巨石,他將玲瓏寶墜取出,像深吻戀人一般親了親它,決定以后再也不拋棄它。
走回醫(yī)舍,他看到陸冰冰剛好替顧西峰把完了脈。
她起身面向常歡道:“令甥雖脈象出奇微弱,可活氣還在。只要我對他略施‘散夢凝息術(shù)’,再配以‘重生草’的調(diào)養(yǎng),令他活命并非難事?!?p> 袁宏聞言,總算長舒了一口氣。
“如此太好不過了!陸姑娘趕快救治吧?!背g的冰塊臉上流露出不盡的喜悅,就差沒有咯嘣跳起。
陸冰冰以狹窄空間不好施展法術(shù)為由,令人把顧西峰抬出,平放于棉被之上。而后,她單腳腳尖撐地,另一只腳向后高高抬起,身子向后弓成半弧狀。待合眼后,他將雙臂舉過頭,臉朝著天,如此特別的姿態(tài)看起來格外迷人。
“咦?陸姑娘這是在跳舞,還是在耍猴?我橫看豎看,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救人。”常歡眨了眨眼,顯得異常困惑。
“別說話!分了我的心,后果你自己承擔(dān)?!?p> 陸冰冰依舊保持著那特別而又優(yōu)美的姿態(tài),持續(xù)了大約有半炷香的時長。倏然,她低聲吟念道:“幻生幻滅,方生方死,則先生。夢結(jié)夢起,方死方生,則后死。既生本為死,死本為生,我愿涅槃余熱,散夢成幻,但求聚息換胎骨,以生繼死。”
一聲念罷,她宛入眠境一般,一動也不動,活像個冰凍住的睡美人。片刻后,數(shù)不勝數(shù)的晶亮光點從她的周身散發(fā),浮于半空,旋即像群螢歸叢一般,井然有序地鉆入了顧西峰的鼻孔中。
片晌后,陸冰冰將眼睜開,收起手腳,看起來略顯疲憊。
袁宏輕步走向她,用干手巾拭了拭她額頭上的汗珠,微笑道:“陸姑娘一身神技,堪比天女,能有你多次幫我,簡直是不幸中的萬幸?;仡^,我得好好感謝你一番。”
陸冰冰從他手中奪過手巾,親自動手擦了擦,不冷不熱道:“你的美贊,我收下。至于你的感謝嘛,其實一開始我是拒絕的,后來我認(rèn)真考慮了下,感覺還是繼續(xù)拒絕比較好。”
咧了咧嘴,袁宏在心頭暗道:這小妮子還真是自作多情!我明明只是對她感激一番,聽她的話,就好像我在追求她似的。哎,真是無藥可救。
“哎呀,峰兒的鼻子動了!這下有救了!”
守在顧西峰身旁的常歡見自己的外甥有了一絲生氣,興奮地大喊了起來。他走近陸冰冰,施禮恭維道:“陸姑娘能令峰兒起死回生,簡直就是個活神仙!真不知道該怎樣報答你。”
陸冰冰將手輕輕一揮:“別在我與爹走后偷偷罵我們,我就謝天謝地了。至于報答,我看還是免了吧?!?p> 見日光越來越烈,院長令人將顧西峰抬回到了醫(yī)舍內(nèi)的木床上,并讓郎中重新替他診了診脈。
不一會,喜上眉梢的郎中挨近院長,如實陳述道:“傷者的脈象雖未完全復(fù)原,卻已逐漸明晰,這正是死而復(fù)生的跡象?!?p> 聞言,眾人紛紛夸贊陸冰冰是個仙醫(yī)。
“仙醫(yī)?明明是仙女吧,”陸冰冰把頭抬了個老高,旋即又道:“待會我把重生草熬成湯,給傷者服下。如果三個時辰內(nèi)他能醒來說話,用不了兩個月,他就能完全康復(fù)?!?p> 聽她這么一說,常歡、院長等人欣喜無比。
袁宏心里很清楚,依照眼前的形勢,自己大不必搭進(jìn)小命了。于是,他對著身邊的南宮緒輕捶了一拳,與他彼此交換了無比喜悅的神色。
然而就在此時,常歡背著手大聲道:“執(zhí)法弟子聽令,將蓄意殺人的袁宏即刻收押,等候發(fā)落!”
“我靠,你個老東西翻臉比翻書還快!顧西峰都死不成了,還揪著我不放,真是卑鄙無恥到了極致!”
緊握著雙拳,袁宏忍不住大罵了起來。在他看來,此刻的常歡比撕票的綁匪還要令人發(fā)指,他恨不得豁出去照臉給那常歡一拳,只可惜,他身中的無能軟骨散還沒有解除,就算將拳打出也不會有任何效果。
“慢著!”
梁允兒當(dāng)下攔住一眾執(zhí)法弟子,面向常歡凜然不懼道:“誰都不可以動我的六師兄!剛才我已經(jīng)修書給家父,實情已全部向他稟明。我相信,爹他定會與顧家私下處理好此事,就算花些銀兩對顧西峰做出補償,也絲毫不成問題。誰要敢動我?guī)熜忠桓姑?,我定跟他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