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艾諾抬起頭的時候，血色的夕陽已經(jīng)染紅了天空，他看著天空有幾只渡鴉飛過，它們好像是被血腥的味道吸引而來，艾諾微微抿嘴。
戰(zhàn)斗持續(xù)了一天，在巨蟲龐大的力量之下，最終這上萬人的部隊才被徹底擊潰，或許有幾個漏網(wǎng)之魚吧，但是對于上萬人來說，那逃出了一兩個人又算的了什么？
艾諾感覺自己很累很累，早已經(jīng)沒有了剛一開始沖鋒時候的快意，他只想要好好睡上一覺，讓自己酸痛的肌肉，疲憊的眼皮，好好的休息一下。
不過這里顯然不是什么好的落腳點。
白鹿原野，此時原本碧綠的芳草都已經(jīng)被鮮血覆蓋，那穿著盔甲的尸體堆積成山岳，盤旋在天空的烏鴉似乎得到了一場盛宴。
空氣之中彌漫著血腥氣味，遠方白水早已好像通往地獄的冥河。
艾諾放棄了休息的打算，他從身后掏出一個透明的瓶子，那里面裝著蔚藍的清泉，擰開瓶蓋，艾諾稍微喝下一小口。
這清泉石從神廟之中帶出來的蔚藍之泉，雖然艾諾只是稍微喝了一小口，但是那一刻清泉的力量也讓艾諾猛地振奮起精神。
低下頭，艾諾走在那堆積成山的尸體上面，他的大腦思索著，清泉緩緩治愈著艾諾疲憊的身體，卻不能讓艾諾的靈魂平靜，艾諾本以為當自己勝利的時候，內(nèi)心會喜悅，但是當著鋼鐵的洪流真的被他踩在腳下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內(nèi)心無比平靜。
為什么會是平靜的？大概是因為艾諾清楚的知道，對于中都這樣龐大的帝國，這上萬人的部隊也只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力量而已吧。
這場戰(zhàn)斗連一個超乎常規(guī)的戰(zhàn)士都沒有出現(xiàn)，沒有巨龍的幫助，沒有中都人奇怪的機器，這勝利太過簡單，根本不值得慶祝。
艾諾將碧藍的匕首擦拭，哪怕這劍鋒再鋒利，也仍然沾滿了鮮血，當匕首再一次變得碧藍時，艾諾將它收回了劍鞘。
“真讓我想不到，”黑鴉的聲音傳來，“你已經(jīng)這么強大了。”
“強大的并非我，”艾諾呢喃著，他的表情就好像是無奈的苦笑，這樣的復(fù)雜表情出現(xiàn)在艾諾稚嫩的臉龐，著實是少見的景象，艾諾抬眼看向了遠方的日光蠕蟲，那巨蟲白色的鱗甲仍然一塵不染，顯然在陸地之上，他們擁有著更叫龐大的力量，艾諾微微聳肩說道，“先祖給予我的幫助太大了，是日光蠕蟲的力量?！?p> “話雖如此，你也干掉了至少幾百個敵人不是嗎，”黑鴉語氣有些感嘆，“雖然我知道你大概經(jīng)歷了什么，但你一瞬間的成長可真是驚人?！?p> 艾諾不置可否，他前進著，忽然他看到了一個倒在地面的男人。
那人的裝束，像是這支軍隊的副官，他的眼眸到死仍然瞪大，艾諾對他有些印象，這個人成功組織了幾次反擊，是整個戰(zhàn)斗之中唯一阻撓了眾人的戰(zhàn)士。
這人不光讓艾諾刮目相看，而且也讓勞倫尊敬。
“這是一個優(yōu)秀的戰(zhàn)士，比那個愚蠢的統(tǒng)帥強上了太多，”勞倫走到艾諾身旁，他背負著黃金的巨劍，眼中似乎有一絲凄涼，“真可惜是敵人?！?p> 艾諾眉頭微皺，眼中閃過迷惘。
“這樣的人不能統(tǒng)領(lǐng)部隊，對于咱們雖然是一件好事，”艾諾看向勞倫，“但是，為什么呢？”
“嗯？”勞倫一時間沒有明白艾諾在問什么。
“為什么，更加優(yōu)秀的人，卻不是更高的職位呢？”艾諾不明白，伊爾澤交給他了無數(shù)的技巧，傳承賦予了艾諾巨大的知識，但是，很多東西卻仍不能夠被艾諾看透。
勞倫微微啞言，他張了張嘴，伸手拍在艾諾的肩膀上面。
“殿下，”勞倫思索著，“這個世界，并非越優(yōu)秀的人，才能站的更高?！?p> “為什么……”艾諾微微皺眉，“明明讓真正優(yōu)秀的人站在更高的位置，世界會變得更好?！?p> “世界不是那么簡單的，”勞倫微微搖頭，“利益，欲望，權(quán)利，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這些都讓這個世界一直不那么好?！?p> 艾諾聞言沉思的很久，他一邊思索著一邊前進，他蹲在那位副官的身邊，輕輕伸手劃過那位副官的面孔，副官的眼眸合攏，好像他靈魂也得以安息。
艾諾起身看著尸橫遍野的沙場，忽然，王都淪陷時候的景象再一次涌現(xiàn)在他的腦海之中。
那烈馬的嘶鳴，洛蘭的肩膀，父親的逝去前的背影，那染血的街道與孩童的哭啼，在此刻都占據(jù)了艾諾的腦海之中。
他緊緊握拳。
勞倫看著沉默的艾諾，忽然接著說道：“不過，世界的缺陷正是人們不斷前進的動力?！?p> “要前進多久？”
“永遠?！?p> 艾諾眼眸微微顫動，他沉默了片刻。
“勞倫爵士，我的父親……”
“他是優(yōu)秀的皇帝，數(shù)世間罕見的偉大國君?！眲趥愐部粗Z的眼眸，“而您，也會在鐘聲與贊歌下加冕為王?！?p> “那我可要配得上?！卑Z冷笑一聲，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非您莫屬?！眲趥愋Φ馈?p> 艾諾微微皺眉，不置可否，而勞倫也不再言語。
艾諾遙望著那太陽落下的方向，夕陽的余暉照耀在艾諾臉龐之上，呈現(xiàn)出金燦燦的光芒，哪怕是鮮血橫流，這光芒仍顯得溫暖。
似乎有些悲傷的風吹過，艾諾看著南方。
“去白水城吧，”艾諾帶上長袍的兜帽，“趁著太陽還未落下。”
遠處，東尼克微微聳肩，他從無數(shù)尸體上收回了自己精鋼的箭矢，縱身躍到日光蠕蟲的身上。
“還來？”馬文苦著臉看向天空，他背上那個巨大的包裹，不情愿的走到日光蠕蟲身旁，搖搖晃晃的爬到了巨蟲的身上，馬文是真的討厭乘坐日光蠕蟲。
不過，他不得不做，因為時間急迫，不容他拖延片刻。
艾諾看著所有人都已經(jīng)準備就緒，他的微微握拳，在心底為自己打氣。
“走，”艾諾低吟，“朝著南方?！?p> 隨著艾諾話音落下，巨蟲瞬間開始沖刺，馬文“哇”的大叫一聲，就這樣眾人乘著巨獸，在夕陽與悲風的沐浴下，朝著白水之城的方向疾馳。
巨蟲好像疾風，他們龐大的身軀疾馳在大地之上，掀起塵土與芳草，世界好像都在顫抖，就在這一瞬間艾諾感覺自己就好像回到了，上古傳說之中，巨龍與眾神的年代，盡管艾諾知道那個璀璨輝煌的時代已經(jīng)不再，但是卻仍然忍不住去想象那時候的光景。
當眾人離去，莫納斯巨石仍然律動這光芒，在巨石之下，留下了上萬戰(zhàn)士的寒骨，或許血腥味道會引來野獸，或許萬人的尸體在腐敗之后會散發(fā)瘴氣，甚至帶來瘟疫，這些瘟疫會順著白水河朝著下游沖去，讓這白鹿的原野出現(xiàn)骯臟的污漬。
但是，那又如何呢，如今艾諾可沒有時間去治理這些東西。
現(xiàn)在，整個混亂的南方有太多的事情要他去盡快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