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夫人，陳將軍有公務(wù)在身，但一心想著回家陪您，今日宮中又有大事，不如先讓陳將軍去忙?！绷_霜降懷里抱著托盤，托盤上放著不少要祭月用的禮器，還有兩瓶桂花酒。
陶映雪回頭瞧一眼羅霜降，急忙要伸手接過人手里的托盤，又被羅霜降一個閃身躲過去了。
午飯時，陳悠然筷子還沒夾到菜，就聽母親問道：“你說你在涼州生了一場大病，是怎么回事？”
陳悠然去看羅霜降，羅霜降卻并不回應(yīng)，扭頭看向旁邊明顯是生氣的樣子，陳悠然撇撇嘴：“陶夫人，我只是胡說的…在涼州時發(fā)燒了，不過有旗吉大人在，很快就沒事了，他還特地給我熬了草藥。”
“那就好，出門在外要注意吃喝，而且這次外出不是帶了新衣裳嗎？去涼州時，沒帶著？”陶映雪又問。
“帶了，帶了的。”陳悠然抬腳踢了踢羅霜降的腿。
羅霜降明顯是因為陳悠然逼著他喝湯藥的事情還耿耿于懷，又看人實在應(yīng)付不來，只得說道：“林西，陶夫人已經(jīng)將我們的冊子看過了，有些地方還是要修改和補充的?！?p> “喔！”陳悠然用力點頭：“那我們趕緊吃完飯去看看吧?！?p> 吃過飯后，陶映雪特地差人煮了雞蛋給陳悠然揉臉用，陳悠然不知道怎么還有辦法，又聽人說這是鄉(xiāng)下的老郎中說的，說這煮熟的雞蛋揉傷有奇效。陳悠然也不知道有什么效果，只能感覺到雞蛋在自己臉上滾來滾去。
其實不疼，這傷是父親打的，不嚴重，只是微微有些泛紅，看著母親擔心的神色陳悠然忽然覺得這么冤枉兄長有點不好，于是手指絞著衣裳，輕聲說道：“陶夫人，其實陳將軍沒有打我，只是質(zhì)問了我一句，我不屈服才這樣?！?p> “嗯?！碧沼逞c點頭：“我自己的兒子我自己清楚，他對身邊的人向來嚴格，但對自己更是嚴苛，別看他對你沒有好臉色，其實也是接受了你。當然了你要是不喜歡就拒絕他。”
飯桌上還算其樂融融，下午陳悠然捧著母親修正過的冊子卻一臉嚴肅，從頭至尾看過來算是對母親的想法有了明確的認知。羅霜降用陳家的生意去跟萬景福合作，但是羅霜降背后的人卻是陳悠然，這對陳府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
這外界對陶映雪的本事始終不了解，更別提陶映雪背后還有個陶家，朝中還有一個名叫陶修永的弟弟了。
與萬景福合作的規(guī)劃抽出的鋪子并不多，而且并沒有名號，但是鋪子后面牽連的公司作坊卻很多，陳悠然細細看了兩遍便知道母親是將一些非常重要的核心樞紐交給他了，幾乎是一種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生意。
陳悠然無比謹慎地看了羅霜降一眼，他看表情就知道羅霜降也已經(jīng)看過了這冊子，陳悠然咬咬牙把冊子合上：“羅霜降，你現(xiàn)在還有反悔的機會，跟我踩上一條船，可就沒有那么容易下去了?！?p> “我知道?！绷_霜降看起來十分淡定：“這些我都想過了，現(xiàn)在無論是羅家還是我自己都已經(jīng)到谷底了，還有什么處境會比現(xiàn)在更差嗎？”
陳悠然偏頭笑了笑：“將來我們可能會非常非常忙，這冊子中雖然說了有專門的掌柜會打理生意，但是和朝廷合作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包括陳府近年的生意也鮮少有在明面上跟朝廷合作，你的身份很可能也會有變化?！?p> “你很緊張??？林西?！绷_霜降慢慢說道：“我是這樣想的，如果決定做這個事情，我首先要做的就是保密，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這個生意是跟陳家有關(guān)系的，其次才是盈虧，而且我們負責的也并不單單是盈虧問題，陶夫人既然能將這些生意給你，說明她就已經(jīng)做好了自負盈虧的準備?！?p> 少年的手指不自覺捻著冊子上的紙角，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緊張。如果他真的是林西，或許不緊張，可他是陳悠然啊，是母親的親兒子，母親辛苦規(guī)劃好的生意鏈就被他這么捏在手里作為工具對準韋家，這對母親來說得多不公平啊。
陳悠然忽然笑了，覺得自己有點小氣。說到底還不是因為這是自己家的產(chǎn)業(yè)嗎，要是拿出詹江的產(chǎn)業(yè)試試陳悠然相信自己能敗光那些。
“行?！标愑迫稽c頭，合上冊子后又輕輕拍了拍，臉上是從未見過的認真。
雖說是自家的產(chǎn)業(yè)肯定會有點心疼，但是羅霜降也并不是把這些當作別人的東西。林西是他從小到大遇到的第一個看起來不靠譜但是極明事理還愿意幫助他的人，那種真心實意的幫助跟陸良遠給他畫的大餅是不一樣的。
林西點子多，動作快，前去涼州路上便抓緊時間要他與黎世修和宣得林兩位大人處理好關(guān)系，說要進宮見兄長，尋了機會就要立刻帶他進宮，這種言必行行必果的朋友，羅霜降是第一回見，也絕不后悔。
至于陶夫人的產(chǎn)業(yè)，羅霜降已經(jīng)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氣，若羅家還有些用處的話，羅霜降心底就有底了，說不定能經(jīng)常見到哥哥。
到晚間時一眾小輩都乖巧在正廳等著，陶映雪在書房里呆了很久才出來，神色自然卻看得出來是哭過的，陳悠然心里也酸酸的，只是默默候著母親招呼他們坐下。
吃飯也不算熱鬧，大家各自動筷子默默吃自己的。這張桌子去年還坐著原原本本的一家人，今年就已經(jīng)物是人非，夫君入牢，大兒子回都城，小兒子…
陶映雪大概是察覺到了，笑著招呼一眾小的：“就把這當家，在家里怎么吃飯在這就怎么吃，都別拘著?！?p> “好嘞，就等您這句話了！”陳悠然率先應(yīng)聲，像個土匪一樣起身把盆里的雞腿夾走了。
這一桌飯菜有兩道是陳悠然喜歡的，但距離他有些遠，在母親面前放著，這不由又讓陳悠然確定，母親其實并沒有認出他。